夏季17_香煎肉排佐特製醬
阿蘭·梅薩羅斯我正在前往克勒門斯的無聊路途上,我認為這件事應該稍事紀錄,並且分享給無血無淚的信使們,讓他們明白人間尚有溫情。
威爾森先生成功和那位沒什麼眼光卻很有口福的女孩在一起了。
我就是想讓大家毫無驚喜感,以免看不到最後。
不客氣。
:香煎肉排佐特製醬:
【材料】
肉
兩塊。
現殺現宰,超級新鮮,我甚至還摸著了牠的心跳。
在一片歡欣鼓舞的熱鬧佳節裡,攤商也總快樂地哄抬起價格兜售,上一秒五十金,下秒就坐地起價成了一百。
當冤大頭不是我的風格。我讓從協會那裡換來的以神之名稍稍露出一小角,並胡謅了一些關於威爾森先生因為不夠禮貌不夠虔誠而產生的後遺病症,成功得到了兩份還不錯的肩胛肉。
攤商想要哭出來似地、識相地多給了我一些牛油。神不同意賄賂,但我接受;我拿走了一些滲著血水的牛肋條,親吻牛的眼淚,闔上牠仿若還存留著靈魂的悲傷眼睛。
我見過無數雙這種眼睛。
乾酪
一塊。
貝森的乾酪相當出名,品質優劣也參差不齊。幸好威爾森先生喜歡的是口味獨特的發霉過季品。
廉價、便宜、孤零零、沒人要⋯⋯很適合他。
我用三枝嬌豔欲滴的漂亮玫瑰和店主換了一塊,她笑得花枝亂顫,說客人不會是喜歡我,要在聖瓦倫丁節告白吧。
並沒有。
蝸牛
三隻。
謝謝安吉兒小姐,在施予的同時還聽了難聽的故事,真是辛苦了。
我從來沒處理過這種黏黏糊糊的小生物,但我聽聞有些貴族極度熱愛此味,直到願意被鳥嘴醫生啄破腦袋咬出寄生蟲的地步。
敲碎背殼再煮熟應該才是比較好的作法?還是先灑鹽比較妥當?真是令人苦惱的可憐小東西。
雞蛋
四顆。
來自馬里諾醫生的友情贊助。我希望他能記住我當時鋤地的表情是如何痛苦、如何汗如雨下、如何揮動雙手、如何付出我超過二百倍的生存動力去幫助他的勞作。
雖然工作後的麥酒很棒,但還是不了,謝謝。
那些金黃的麥浪只會讓我感傷。
麵包
一個。
小啞巴給的。威爾森先生這樣也算遇見同病相連的人了。
不同於我喜愛的硬梆梆棍子麵包,新型烘焙製法烤成的麵糰蓬鬆柔軟,帶著淡淡奶香——也許裡頭參進了一點兒太陽之味或女神之力,而我輕鬆地在上頭壓出了痕跡。
沒關係,威爾森先生不會在意。
迷迭香
數片。
雖然珂希瑪小姐和我說了整盆草的意思,但在別人的指示之下,我還是意志不堅地捻下了幾片,作為調味之用。
我不相信草在食材上能有什麼作為,但是它實在是被照顧得相當漂亮。威爾森先生和他喜歡的女孩都是農村人家,想必也能將珂希瑪小姐的心意照顧得當。
「愛與美好的回憶」,意思真不錯,真是株浪漫的草。
可惜是草。
乾燥花茶袋
一個。
怪人給的怪茶,我不懂喝,還被奄奄一息的蝸牛們融破了一個洞。
哈。
乾燥薄荷
少許。
善良地、看上去如神的恩慈面的少年給予的草。
我收了一些起來以備不時之需。說不定除了治癒威爾森先生的口臭和相思病外,還能救治其他人。
大麻
兩片。
與商人赫羅諾斯交換之物。赫羅諾斯先生將大麻功效說得婉轉好聽,除此之外,我還知道這是會讓人迷醉上癮的快樂草。
為了維持我頭號病患的身體健康,使用有度,我將剩餘的草藥都與薄荷放在了一起。
畢竟威爾森先生的確很需要快樂。
蒜、鹽、黑胡椒、橄欖油
適量添加,但其實並不是特別需要。
真麻煩。
幸好我不麻煩。
【作法】
1. 肉排灑上鹽與調料一同靜置。
2. 炒油炒蒜末,放進草與肉排香煎。
3. 放涼。
4. 把所有草葉混在一起加上融化乾酪,製成沒有草味的醬。
5. 淋醬,切麵包,擺盤,上桌。
【備註】
我難得地向當地廚娘詢問了一些關於蝸牛的料理方式,得到了一些普通又新穎的思維,和溫和處理一袋子草且不是丟棄它的處理方式:剁碎草葉到流出綠色青汁,敲打蝸牛的殼要像在敲打仇人的腦袋一樣用力。
隔壁男人被咚咚咚的刀敲聲音嚇得腿軟,一經詢問才知道是在聖瓦倫丁節不識時務地吵架了。
不要緊,發洩有益身心健康,不至於真正的打打殺殺。或許。
我到達旅館時拖延了點時間,班西小姐贈予的棺材的確相當精美。
旅館主人們正在慶祝這個關於愛的節日,場面混亂,烤肉的爐火熊熊燃燒,隔壁商家不顧場合吵鬧的笨小孩差點被串起來窯烤,還不斷向正在雕刻「威爾森告白晚餐籌辦委員會敬贈」的班西小姐徵詢意見。
我覺得孩子得了一種無藥可救的醜病。可是我不好說話,但我在心裡投了一張發自真心的贊成票。
班西小姐雕刻好的那口棺材被我拖了回去,為了表達我誠摯的感謝,我也送了班西小姐一朵玫瑰。
羅溫先生遞給我的玫瑰應當改名成萬用紅草,調製的古龍水也的確在氣味上讓威爾森煥然一新。
我捏著鼻子,讓威爾森先生捧著那束綁著絲帶的鮮豔植物向女孩提出晚餐邀約。
成功了。
飯前用兩顆音賽希爾先生贈送的奶酒軟糖開胃,酒料的添加似乎相當精純,牛奶的濃醇也相當迷人,適合為蜜語甜言起始。
可惜威爾森欲言又止。
我深刻明白他沒什麼能夠開啟話題的技術,我向旁邊前來圍觀的馬里諾們求救,但喬吉奧那傢伙卻把帕爾米羅給嘻嘻哈哈地拉走了。一丁點對後輩醫生的同儕愛都沒有。
幸虧總在閒話家常的女孩向威爾森先生拋出了首次交談的橄欖枝:「你的腿怎麼啦?」
拙劣的提出問題能力。村姑。
我看見威爾森先生的臉不妙地漲紅起來,好像快要舊疾復發——是時候燒點快樂草,端上一盤前菜燉蝸牛和精製的淋醬肉排堵上他們吐不出象牙的嘴了,最後是由秘密食材做成的零嘴食物,他們吃的咂巴咂巴響。
威爾森先生僅在製作零嘴這個環節付出他除了緊張之外的勞動力,這是畢夏普寫在我簿子裡的作法和禱詞,象徵著攜手和永結。
默念三遍我的名字,默念三遍你的名字,攪拌再攪拌,直到滾水冒出第五個泡,燙到第二次手。
我忘了他說了什麼話,聽起來像是倒念音節的詩歌,像是神諭,或者無害的魔法。
我懷疑畢夏普對我用過,但顯然沒什麼效力。不過威爾森先生也許需要——他需要的很多,譬如心靈慰藉或者一條腿,寧可信其有。
晚會的最後,我在和旅館前院一樣雞飛狗跳的混亂中大聲唱名,感謝所有提供了幫助的好心醫生,並且替赫羅諾斯先生攔住了遠處的馬里諾兄弟廣告大麻。
他們在月色中給了我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威爾森先生誠懇地讚揚我的廚藝有所進步。他和他心儀的女孩十指緊扣,我看得相當感動,提前將威爾森告白晚餐籌辦委員會刻成的棺材送給了他。
威爾森先生又哭又笑地抓住了我的領子像要說話,但左擁右抱實在不成體統。
「⋯⋯謝你,阿蘭,聖瓦倫丁節快樂。」
我笑了,敷衍地回答威爾森快樂快樂,然後讓他放開手。
在天未破曉之前我便啟程。
我知道我再也沒能聽見,第二人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