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04_守墓人二三事Ⅰ

我通常不幹這種看起來像是欺騙善良百姓的工作—–誰知道那籃床單裡會不會突然跳出一個醉醺醺的騎士，突然要和平民來場決鬥——但是奧索里夫婦家偶爾有些大風颳來的錢。
而我便是這日下世風中的投機者。

但我的嘗試也並非沒有來由。

那個身上帶著洗不去的土腥味的屠夫青年與我對上了眼。我和他僅僅算得上是點頭之交，但路徑相同、目的相同且工作相同，看來也稱得上是普通共事關係。
況且對方還算可靠，起碼沒有在剁碎羊大骨時把自己的手指一併賠進去，那簡直是糟透了的虧本買賣。

「嘿。」

我朝已經開始浸泡床巾的青年打了個招呼，將河水舀進木桶，幸好我在出發前便已將最乾淨的那面包在最外側，不讓布料上的穢物沾滿雙手。
深色的污漬和血跡融成貪婪的難聞味道，但裹屍布的氣味也是不惶多讓——也許只有食腐的鳥嘴願意讓其沾染全身，我可是敬謝不敏。

我對清潔之事並不拿手，但有些花草流言的青年似乎對此相當有一套，可以一邊分心於洗滌，一邊和我說些俏皮話。

我在心裡附和屠夫青年，一邊贊同地點頭。
是的，沒錯，我也覺得爪痕旅店有錢到可疑，指不定出賣了靈魂給惡魔，而棉料上的汗漬即是人類和猛獸相互折騰的痕跡，起球的毛料、齒痕、血液、汗漬、嘔吐、屎塊、還有……

「窮人的方法。」共事的青年表情有些狡黠，「你也去取些放得久的來吧，兄弟。」
我看見對方揚了揚手裡加水稀釋後還是帶著異味的尿壺，已經對他實惠的做法了然於心。

「好的，兄弟。」我從善如流地回答，「我去去就回。」

新鮮的熱流可以就地取得，但那些放得久的還得花點技巧。

我繞過在門外趁機兜售藥皂的攤販想：這果然是商人權貴勾結的陰謀，幸虧和他暫時共事的青年長期在市場中見識商人的爾虞我詐，一開始就識破了他們險惡的詭計。

沒有白花錢，沒有冤枉路，辛苦一些也是應該的。

我敲了敲門，確認民房裡沒有其他活人後便用棺木長釘叩開鐵鍊，問心無愧且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我可是來幫忙清潔衛生的好心人類，絕無一點惡意。我拉起斗篷捂住口鼻，在薰人的排泄氣味中努力地心無旁鶩，確認哪些是放得更久一些的。

◆

我端著精挑細選的尿壺回去時，屠夫青年的清洗流程似乎即將進行到最後的曝曬階段。

我正瞇著眼分辨哪些是我扛來的床單，接著驚異地發現對方青年已經幫我處理好了。

我將容器放到離他更近一些的桶邊，也伸出一手回應了溼答答的青年在河岸邊與我打的招呼。

——多好的工作夥伴啊。

我尋思我待在這兒可能只會拖慢青年的清理速度，況且旅店的曬衣桿位置有限，我先一步替還半身還泡在水中的青年佔上陽光充盈的好位置，才是更好的分工方式。

骯髒的雜質已經浮上水面，我倒乾盆中的汙水後，快速地把那一整沓曾經被人獸狠狠蹂躪過的濕漉床巾收拾好，並在對方整齊疊起於河邊的衣服裡，放進以示感謝心意的、在清潔廁所時意外發現的10G。

好人好報，對吧。

身後嘩啦啦的水聲聽起來似乎有點心急，我騰出一隻手隨意地揮了揮，示意他不用擔心，兄弟。

交給我吧，兄弟。

謝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