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兵｜現代AU】愛與戰爭的日日夜夜

這片草原上同時有著北極熊和國王企鵝。里維盯著天花板想。

這片草原同時還有鯨魚，章魚，向日葵，微笑的太陽，畫成彩虹的雲朵，在上面跳躍的聖誕老公公。以及他的六隻馴鹿好夥伴。

里維揉著眼睛坐起身，腦子昏昏沈沈的，但還在想那些過於花俏的壁貼組合。他瞥見滑落到地上的毛毯，和印著貝殼與海洋圖案的抱枕，他先是想到阿爾敏，再想到他每晚睡在這裡時望著的天花板，以及那幅景象可能帶給一個嬰兒的錯誤地理知識。不過韓吉曾說過，這時期的各種圖像是為了給嬰兒視覺刺激，不真的是為了教他們什麼，仔細想想，韓吉診所裡貼的長頸鹿身高尺壁貼，上面甚至還攀著兩三隻無尾熊，或許北極熊和企鵝出現在同片草原上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里維心想，起身把掉到地上的毛毯和抱枕撿回床上，打著哈欠走出阿爾敏的房間。

他以為那兩人又出門了。這是艾爾文的早晨習慣。自己週日通常會回茶館支援，艾爾文則負責煮茶做早餐，背著阿爾敏到社區中庭走一圈。在社區附近的公園櫻花盛開後，父子倆散步的時間就越來越久了，有時甚至會到他準備出門前都還沒回家，直到里維消化完茶館人潮，有空滑開手機時，才會看見艾爾文早上傳給他的訊息或照片。

「他幹嘛不叫我？」里維不滿地咕噥道。今天他放假，店裡有佩托拉和艾魯多頂著，艾爾文應該也知道。而且我是怎麼睡在阿爾敏房間的？自從領養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後，他的記憶力已經不如以往。果然養小孩是真的會變笨，他對肯尼稍稍改觀了一點，他一直以為那個邋遢的男人只是個純粹的笨蛋。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客廳的餐桌上是空的，沒有茶和早餐，倒是流理台上的奶瓶加熱器還開著保溫，一旁的奶粉罐蓋子沒蓋好，還有些奶粉被灑在地板上，並有滲進木地板縫隙裡的危機。果然養小孩會變笨。里維瞪著那塊木地板在心裡說，我結婚的對象是個笨蛋。他神色凝重地走進廚房，重新燒開熱水，拿起抹布和廚房紙巾收拾善後，心想著等那對散步父子回來，得好好跟艾爾文溝通他的生活習慣。

也是當里維晾起抹布，站到廚房中島台前時，才發現散步父子今早哪都沒去，兩個人待在客廳，一起窩在那張仍容納三個人的沙發上。艾爾文的嘴張得開開的，一隻手枕在後腦勺，一手按在阿爾敏的背上，他趴在艾爾文的胸前熟睡著，身上還蓋著一條印有星星和海洋的小棉被，身體跟著艾爾文的呼吸上下起伏。里維擦乾雙手，悄聲走到他們身邊，小心翼翼移開艾爾文的手臂，將阿爾敏連同小棉被一起抱了起來，手穩穩地拖著他的屁股和頸子。阿爾敏小小的手抓住他的衣服，朝自己的懷裡縮了縮，里維低下頭去，聞到肥皂的清新氣息和熟悉的嬰兒奶香，他帶著阿爾敏走回那個有北極熊和國王企鵝的房間裡，將他放進嬰兒床上，在他的額頭留下一吻，用同樣輕柔的腳步離開房間，回到客廳去。

「嘿。」里維在沙發旁蹲下，輕輕拍了拍艾爾文熟睡的臉頰。他瞥見茶几上喝到一半的咖啡，和底下壓著的厚厚文件，剛才對艾爾文的種種抱怨瞬間就一掃而空。「嘿，艾爾文。」

艾爾文緩緩地睜開眼睛，花了點時間才把眼神聚焦在自己身上。「喔。」他抓了抓臉頰。「現在幾點？」

「剛過七點，早上。」里維說。「你們怎麼跑到客廳來的？」

「你不記得了？」里維對著他搖搖頭。艾爾文打了個大哈欠，揉著眼睛開口。「阿爾敏兩點多的時候一直哭，你說要過去看看。」他說。「然後我又聽到哭聲，我過去一看，發現你也睡著了，躺在嬰兒床的旁邊。我就把他抱來客廳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里維皺起眉頭，嘗試搜索著他模糊的記憶。「你應該叫醒我的，你是不是又加班了？」

「客戶的一點小問題而已，幾分鐘就解決了。」艾爾文朝他伸出手，輕輕捏著自己的眉間。「而且我也不想吵醒你。他哭成那樣你也沒醒來，代表你真的很累吧。」

里維感覺自己像被一條曬得暖烘烘的棉被包裹著。他親了一口艾爾文的臉頰，爬上沙發，擠進艾爾文身旁的空位躺下，在艾爾文環住自己的腰時也環住他的。里維抓住他的衣領，艾爾文就低下頭去吻他，他在艾爾文嘴裡嘗到咖啡和早晨會有的酸味，里維不那麼介意，就像他也不介意等等再去關掉奶瓶加熱器，拿吸塵器清理木地板間剩下的奶粉。他往艾爾文懷裏蹭，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沿著他下巴的淺淺鬍渣來回撫摸，沿路滑到他的喉頭，鎖骨，停在他的胸前。艾爾文靜靜地擁著他，手掌穩穩地按在他的後背，讓他也逐漸感覺到了睏意，他想到艾爾文是最能哄睡阿爾敏的那個人，或許這就是原因。

「還是盡量別讓他趴睡。」里維開口。「那很危險，就算他已經會翻身了。」

艾爾文長嘆了一口氣。「天啊，我居然忘了。」他說。「下次不會了。」

里維點點頭，感受著掌心下艾爾文的心跳。「我做了一個怪夢。」他說。「我夢到你在飛。」

「在飛？」艾爾文疑惑地說。「你說像鳥那樣？」

「不是，比較像——」里維想了一下。「呃，你有件披風。」他又補充道。「像超人一樣，不過是綠色的。」

「我穿著一件綠色的披風在天上飛。」艾爾文說。

「對啦，大概在拯救世界吧。只是個夢而已。」里維說，發現艾爾文沒再說話，便撐起身體去看他。「幹嘛？」

「我只是在想，」艾爾文表情十分認真，似乎已經完全醒了。「你是從什麼角度看到我在飛的？」

里維奇怪地瞪著他。「我哪知道？」他說。「我大概也在天上吧，你離我蠻近的。」

「那麼你也在飛了。」艾爾文說。「可能也穿著一件綠色的披風，跟我一起。」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做那種蠢事。」

熱水壺的按鍵跳起來了，里維聽見熱水煮滾沸騰的聲音。艾爾文不知何時停下了撫摸他背部的動作，視線飄向遠處，看起來若有所思，維持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沈默。里維躺回他的胸前，正想著要不要此時起身時，聽見艾爾文在他頭頂長長呼出一口氣，收緊摟著他身體的手臂。這又是為了什麼？里維趴在他胸前疑惑地想，但雙手還是貼上艾爾文的後背，讓他牢牢抱著自己。

「如果我是個要拯救世界的人。」艾爾文語氣古怪地說。「那你會在哪裡？」

「還在那個話題啊？」里維感到有些詫異。「把它忘了吧，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我之前夢過好幾次右手斷掉，你也是很認真看待啊。」艾爾文理所當然地說。「你還陪我去醫院做了檢查。」

「你的右手是真的在痛，我怎麼可能當作沒事。」他沒好氣地說。「好吧，我不知道，如果你想拯救世界，我大概也是被你使喚著去做事吧。」

「說的也是。」艾爾文說，手指掃過他後頸的頭髮。「你就是那種在遊戲裡會活到最後，負責給大魔王最後一擊的人。」

「我開始覺得你只是在記恨上週電動打輸了。」

「好險只是夢啊。」

「......什麼？」

「如果要拯救世界的話，你一定也會活到最後的，那樣的話就只剩你一個人而已了。」艾爾文抬起他的下巴，手掌貼在他的臉頰上，一臉溫柔地說。「真不想看你那麼寂寞的樣子。」

「......你這推論到底是怎麼來的啊。」里維感到有些啞口無言。育兒導致的睡眠不足大概搞壞了艾爾文的腦袋，里維在心裡想，但眼前男人的眼神太過認真，或許有點太認真了，到了自己都不禁想安慰他的程度。於是里維伸手捧住他的臉頰，等他的視線對上自己的雙眼，身體緩緩地放鬆下來。

「你知道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是誰嗎？是房間裡面那個小巨人。他隨時會醒，然後你就沒時間考慮拯救世界的事了。」他說。「但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去買一條綠色的布，幫你和阿爾敏各做一件蠢得要死的披風。」

艾爾文聞言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真的為此提議深受感動，使得里維感到更加無言了。但當艾爾文傾身過來親他時，他也配合地勾住艾爾文的脖子，摟緊他的身體吻回去，在結束這個吻時看見艾爾文臉上太過開心的笑容。他真的搞不懂這男人在想什麼，里維在心裡咕噥道，卻仍然為了這個微笑心跳加速，耳朵燒紅，他真的常對自己如此容易退讓感到有點生氣。

「記得也幫你自己做一件。」艾爾文輕聲說道。「萬聖節的時候，我們可以披著它去外面要糖吃。」

「阿爾敏根本還不會走路好嗎。」里維不敢置信地說。但艾爾文只是又笑了笑，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便不再提起關於那場怪夢的事情了。我結婚的對象真的是個笨蛋。里維今天第無數次的想，聽著艾爾文的心跳和呼吸聲慢慢閉上眼睛。

他在陷入睡眠前，想的是艾爾文那個太過前衛的提議，三件綠色的披風，披在他們三個人的身上，在天上飛，里維想道，再想像阿爾敏長到能走路說話的時候穿上它，拎著籃子到這條街道上的店門口去，別人的孩子說要糖果，但只有阿爾敏瞪著大大的藍眼睛——和艾爾文一樣閃亮亮的大眼睛，說我要拯救世界，引來店員和其他家長的一陣大笑，卻也成功地獲得更多的糖果。

那似乎也是個不錯的夢。里維心想，在那個夢裡，還有艾爾文和他們一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