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組成風

　　母校的鋼琴室要拆了。

　　黑髮女子佇立在車站前，把圍得緊實的圍巾又往上拉了拉，怕冷的她躲在柱子旁，對著戴著手套的雙掌呼出一口氣，只希望能再暖和一些。

　　「真希！」剛出站的奶金髮女子朝她揮著手。在收到高中母校的鋼琴室要拆了的消息後，好不容易才等到兩人都方便的日子，卻因為工作時程只好錯開時間直接約在家鄉的車站見面。

　　「好冷……快走吧。」真希喃喃抱怨著這裡還是老樣子冷得要命，雙手插在口袋裡，配合著友人的腳步說著自己也已經和老師聯繫過了。

　　「可惜 Feeling 還是抽不出時間，但是她說晚上會來跟我們一起吃晚餐。」不過很多店都沒了，變成其他餐廳了。侑亞憶起夏天時和萬理回來一日遊的那天，時光過去後，熟悉的小巷少了許多懷念的味道，那些大多都是她和真希的回憶（後來才多了 Feeling 和其他團員），她把惋惜藏在心底，淺淺地笑了。

　　「哎呀，青春也跟著一起沒了。」真希的語氣聽起來有幾分淡然，像是開玩笑的話語讓侑亞不禁笑出聲。憑著對友人多年的了解，她也明白對方話語底下藏著些許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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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房位於教學大樓的最上層，總共有兩間。學校沒有相關的社團活動，她們還在學的時候琴房的使用率便少之又少，多年下來也不知道在他們之後還有多少人會去使用，近期才終於收到當年感情不錯的音樂老師傳來的訊息，表示學校決定拆掉這兩間琴房，只留音樂教室裡的鋼琴。

　　「老師，鋼琴會怎麼處理？」

　　「目前是打算捐給育幼院或其他學校。」看到久未見面的兩位學生，她們的樣貌和過往一下課就跑來辦公室借鑰匙的青澀身影重疊，老師來來回回看著學生已然成熟的面容欣慰地點點頭。

　　「今天待多久都可以喔，鑰匙幫我放在老地方就好了。」聽到老師依然溫柔的話語侑亞忽地有些鼻酸，真實有了青春已逝的感受，沒來由的彆扭氛圍讓真希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有禮地對老師點點頭。

　　「謝謝老師。」

　　對於琴房的感情比起侑亞，真希更尤其深，曾以鋼琴為夢想的少女終於回到了原點，回憶的碎片散落在這間小小的琴房，圍著鋼琴被風輕輕吹起，侑亞站在她身旁，抬手彈奏出一個和弦。

　　「我還記得喔，真希很喜歡蕭邦，那時候天天都在彈。」

　　「誰會不喜歡我們的鋼琴詩人。況且那時候還有蕭邦鋼琴大賽好嗎？當然要彈啊。」真希沒有反駁，聳聳肩理所當然地說道。

　　「Feeling 還會翹課跑來，現在想想是我們帶壞她了吧？」真希彈著當年她最後一次參加比賽時練習的曲目，嘴裡卻說著但是 Feeling 原本就不是什麼乖學生，然後用一個轉調接上輕快的旋律，哈哈地笑了出聲，腦子裡都是和現在幾乎無異的短髮少女做的荒謬事。

　　「不過還要感謝 Feeling 取的團名，不然我們根本沒想。」

　　「也沒有多特別就是了。」

　　「有我們在就很特別了。」

　　真希同意地勾起嘴角，手上的動作沒停又換成了當年她們最常唱的那首歌。她們的樂團和 Re:vale 不同，直至現在都依然維持著樂團的形式，在她決定畢業離團讀大學後，團員們依然視她為己出，現在的聚餐也經常會叫上她一起，侑亞和 Feeling 也很照顧她現在負責的藝人，讓她尤其感謝。

　　侑亞對著若有所思的真希笑了笑，即使已不在同個領域，她們依然有可以讀懂彼此在想什麼的默契，有好幾次侑亞都覺得簡直像魔法一樣驚奇，無論幾次都能讓人倍感勇氣。

　　再更後來她們遇上了當年的 Re:vale，在非常剛好的時機，為彼此的青春譜上更多音符。到了這裡真希又換了另一首曲子，旋律一出侑亞便不可思議地摀住嘴巴，睜大的雙眸裡笑意滿溢，那是 Re:vale 以前的歌，是萬理主要負責寫的曲子。

　　當年侑亞特別喜歡這首歌，時不時就在真希耳邊開演唱會，她一想到真希當時只要一聽到便一臉不想理她的表情就覺得有趣。

　　「想想萬先生當年交了新女友後就在這邊佔著琴不放的崛江同學，你這個壞習慣到現在也沒改，你男友上次還來找我幫忙呢。」真希一邊說一邊換了一首曲子，想當然是那首侑亞自己也心知肚明的夢中的婚禮。

　　「我是從一而終的喜歡他，從頭到尾的好嗎？」學著真希的口吻，侑亞也理直氣壯地說。身為現任女友才能那麼明目張膽啊，真希敲了一下她的頭，不知為何得意起來的友人才收斂了些。

　　侑亞依然靠著鋼琴，聽著真希的演奏，有種她們真的回到青春時期成天在琴房裡彈琴閒聊的錯覺，當時聊的未來有一大半都沒有發生，在未來的此時此刻她們卻得以暢談這些被風吹散的碎片，再幾乎快要分不清前後順序地拾起它們。

　　她們嘆息著、可惜著、感謝著、哈哈大笑著，沒有矯情地淚流滿面，用最初的方法好好地和她們的原點說了再見。

　　－－回憶組成風、欲望組成夢，凝視著鏡子怎麼如風也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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