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竹久久】一勝一敗
久我山 • 小八加油但勘太能打 • D副標題:天降或許可以打贏竹馬,但天降竹馬呢?
Summary:鉢屋三郎說再不出擊當心被天降時他不聽,不破雷藏猜說不定有比他要能忍受豆腐料理的竹馬時他不理,直到開門那刻看到梳著丸子頭的陌生男子,竹谷八左衛門信了。
※ 現趴男高,竹→久←勘,而勘與竹?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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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電鈴後門打開那霎那,竹谷八左衛門與玄關年齡相仿的少年對上視線時,他心裡想的不是「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進這家的?」,也不是「你是小三還是我是小三?」,而是「那件衣服上畫的是薩維奇鋸鍬形蟲嗎?」,以及沉默三秒接續的「呃……你要不要先把盤子放下?」。
一時的尷尬令竹谷本就不算伶俐的言語能力盡失,取而代之是對面不絕的咀嚼聲。
嘓咕一聲,嘴裡的東西終於被咽了下去,扎丸子頭的少年一派隨性,唇正啟,「勘右衛門——你有看到果醬嗎——」
竹谷認得那個聲音,暗戀對象的聲音每每像自開擴聲器般很難不去注意。他打開耳朵,眼神不自覺想往裡頭飄,面前的少年卻不動聲色地挪動上身,把他的視線巧妙地遮得嚴嚴實實。
一個小動作足以讓人覺察迎客者的態度,竹谷挑眉,眼前的男孩想必就是那人喚的「勘右衛門」,而他行徑表明想擋住的可不只是視線。
「噢,」勘右衛門朝裡面喊,「我剛才塗完忘在廚房中島那裡了。」
語一落目光很快又挪回自己身上,伴隨室內細碎不清的回話,大抵是不要亂放啦的嗔怨,被那麼審視的感覺讓人不甚愉快。
似乎是馬上就察覺到他的不悅,那人幾乎是一瞬間換上另一副臉孔,和善的咧嘴笑,眉宇透著幾絲凌厲,輕鬆快活地向竹谷問了一些話。
他說他叫尾濱勘右衛門。
剛從美國回來,今日起會轉到他們學校。
是久久知兵助的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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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了吧。」鉢屋一貫地訕笑。
「你也不一定會輸啊,八左衛門要有自信!」不破用與前者同模子刻出來(其實是反過來)的臉向他打氣。
感天動地,不枉費他時常在兩人分組時自願被當成多餘的那個,他的兩位好友真情相挺,有一說一,就算其中一人總擺出那副巴不得逮到機會嘲弄「我說過了吧」的嘴臉,仍舊比隔壁班轉來沒多久便已跟所有人打成一片的尾濱勘右衛門要好得多。
說人人到,準備去上體育課的伊組自窗外經過,朝這裡吆喝一聲,揮了幾下手,打了個待會兒放學去家庭餐廳的暗號,久久知與尾濱又勾肩搭背地走了。
竹谷黯黯放下手,心裡十足哀怨,對著自己嘻嘻哈哈的尾濱勘右衛門就像隻吃了你糰子的狸貓,討厭不起來,因為狸貓很可愛——所有生物都很可愛——但糰子被吃了還是被吃了,真是矛盾的可恨,他心心念念的糰子。
不過事情一碼歸一碼,若將學校比喻成叢林,那麼名為獵人實為獵物的男高中生們的友誼便建立於日常的插科打諢與共同謀生之上。
人稱花一般的偶像學年,小他們一個年級的學弟各個是搶眼豔麗的有毒植物,而上去一年級其中一人作為鳥兜(トリカブト)更是碰不得。即使是潛在的競爭對手,竹谷八左衛門不忍心放尾濱勘右衛門在這片大陸中自生自滅,好說歹說他們都是互相認可眼光的男人。
四個人決定傾囊相授,在綠組教室角落坐成一圈。
校園裡只要銘記幾條規則就很簡單,有人說。看到弓道部的立花前輩要逃,遇到風紀委員長潮江前輩也要逃,保健室的善法寺前輩可以緩緩,但還是盡量不要碰上,而排球部的七松前輩最好是方圓百里內見都不要見到。
「七松前輩是鳥兜?」尾濱發問。
「2mg就致命那種。」鉢屋搭腔。
「哇,梅林的鬍子啊。」
「請不要講這種只有美國人才流行的哏好嗎。」鉢屋漫才似地又吐槽。
尾濱嚼著洋芋片,漫不經心的,「是不是還有圖書委員中在家前輩與籃球部的食滿前輩?」
「你怎麼知道?」竹谷疑惑。
「我猜的,」尾濱吐吐舌頭,「而且你們看了就跑,很難不猜到。」
「你說得對。」竹谷點頭,「中在家前輩危險性沒那麼高,但遇上七松前輩的機率會大幅提升,不想冒這個險,反正都跑是最簡單的方法。」
「七松前輩是什麼人型自走戰場嗎?」
「你可以嘗試遇一次看看,只是我們可不會奉陪。」
「那倒不用了。」
姑且不論平時就容易頂撞上級的鉢屋三郎,連久久知兵助亦點頭如搗蒜,那肯定是真的了。
鬱鬱蔥蔥的樹林裡習得新知識並非重點,生存才是第一優先,能避的威脅盡量避免,他們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學會這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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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谷八左衛門喜歡久久知兵助。在相遇的第一天尾濱勘右衛門就發現了。
不曉得久久知怎麼對此比他更遲疑,或許他花了太多時間在陪伴非人的物品上,好比滷水或大豆。
即便如此竹谷也忍不住覺得可愛就是了,愛情多半是盲目的,迷人的、燦煥的,義正辭嚴地宣告夜晚適合獨自沉醉的。
一旦愛慕開了花,天地萬物皆無可自拔地被那人吸引,他一笑大地震盪,末梢神經手舞足蹈,他眼睛一眨,長長的睫毛便非法侵入似地撩撥心弦,頃刻間要說什麼都被打包偷走。
他向你搭話如久旱逢甘霖,你笨拙地耍帥,想學花戶川助六*,卻成了現代版三枚目的道化役*。
暗戀者儘管怯懦仍會這麼想,他認為久久知兵助應該是喜歡自己的。
應該是,可能是。
但他的證據就猶如鉢屋三郎的素顏一樣無從得證。
然後怯懦的自信給他挖了個坑,有人便順著洞從裡頭爬出來了,捎帶滿口輕浮的笑意比個耶道聲嗨,突然間用要和你稱兄道弟的口吻住進了你心上人的家。而這一切都源自於裹足不前和自以為的有恃無恐,甚或發酵的自大只是對方帶著靦腆微笑送上的豆腐刻上了他愛的動物圖樣。
從沒想過少女漫畫般的你追了隔壁班草多年,卻在感情終將結果前夕殺出個程咬金的故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俗稱的天降系竹馬,介入得理所當然,取代得肆無忌憚。
究竟哪裡出了差錯,不然上天未免太犯規了。竹谷思忖的期間內尾濱又吞下一塊豆腐,無所滯礙而滑順地滾進喉嚨裡。
這人不是住美國嗎?到底哪來這麼多豆腐讓他吃?又不是住在京都。
竹谷癟嘴咕噥,也不忘解決另一盤,在展現決心上首先數量不能輸。
「因為從小就吃兵助做的豆腐料理,所以這大概才是我的家鄉味吧?」尾濱搬弄筷子莞爾說道。
趁機強調一番溫情與鄉愁,還有偷渡自小認識的優越感,賺了一波好感度。技術與藝術層面都點了滿分。
嫉妒的醜陋不可比擬,不能洩露,竹谷選擇將焦點投注於久久知的背影轉移不甘,心裡銘記鉢屋對他的叮嚀,喜怒太形於色,那樣在面對高手時的決鬥中只能是毫無勝算。
於是在第十三道菜端上桌後,竹谷刻意問了一句:「還有家鄉味嗎?」
直到尾濱看著久久知的身影消失在廚房入口,捶胸乾嘔一聲,瞪過來悶不吭聲,竹谷見狀禁不住大笑起來。
實話是多了一位分子分擔豆腐地獄他是感激不已的,另外在天涯一隅,一些難能可貴的革命情懷油然而生,在飄散著柴米油鹽醬氣味的空中閃閃發亮,零星而珍貴。
無謂的鬥爭還在持續,又一天,淅淅瀝瀝的雨臨近放學下了起來,像極了戀愛漫畫不缺席的重要橋段。
與大自然和睦相處的竹谷沒帶傘,倒也不是計劃與雨水零距離接觸,只不過再普通不過的出門忘在了家中。
結束了班級值日工作,大雨尚未停,水溝裡湍急的溪流嘩啦嘩啦地奏響,少年聽著伴奏推估跑到最近的便利商店要花上多少時間,接著眼尖地瞥到校門邊朦朧水汽裡逐漸走遠的人影。
他想也沒多想奔馳上前,果然是久久知兵助和他的兒時玩伴。
「呦!」竹谷自後方嚷嚷,打斷他倆對話。
「八左衛門!」久久知的關心能驅散初春未散的寒氣,比什麼良藥都強,竹谷笑呵呵地待久久知為他停下步伐,又感覺自己活像個傻子,或見著主人本能開心的犬科動物。
「哈哈,忘記帶傘了。」縱然整個身子浸泡在雨水的澆淋下,竹谷依舊笑得出來,久久知看得入了神,不確定他有沒注意到,但同把傘下尾濱留意地抬起一邊眉。
「……要一起進來嗎?」久久知猶豫幾分,略顯難為情地說道:「只是三個人可能會很擠。」
「誒、可以嗎?」
「可以喔!」尾濱從久久知另一側的肩膀探出頭來,眉眼彎彎地答。
什麼嘛,這傢伙真的是很不錯的好人啊。竹谷沒忍住想為曾經的失禮道歉。
下一秒尾濱摸了摸肩背包底,掏出一隻收攏地好好的雨傘,故作驚訝地說:「啊原來我有帶。」
「誒、真的嗎?太好了。」久久知驚喜的語尾上揚,就見尾濱手裡乾燥的傘柄朝自身遞來。
「不然就借你吧,八左衛門?」
「誒?」竹谷一愣,尾濱滿臉和悅真摯,絲毫沒有收手的架勢。
他想了想,現在抬著個肩包在頭頂的自己與共撐把傘的兩人,確實他才像個外人。
但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吧,要說是哪裡,又只能乾巴巴地謝謝人家好心把傘借給你,畢竟說到底沒帶傘的人是自己。
所以他接下了。
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是此局將軍的意思。
新開發的豆腐料理不再專屬他了,回家那條路有意無意挨著肩的人多了,食堂裡他旁邊的座位沒了,電車上他倆能坐在一塊兒,直到優等生久久知比誰都要早讓了位,竹谷欲跟著起身,而尾濱不知出於什麼毛病死死揪著他的衣服,圓圓的頭顱硬是故作小鳥依人貼近他衣頸裡噁心人,逗得久久知笑了,旁邊的大嬸也笑了。
諸如此類的小鬧劇像晨間醒來發現的蚊子腫包,疊蓆的小角翹起而扎腳的那根稻草,總是繫不緊的草鞋,熨不平的白色小袖,滲進衣服內的泥水攪濁了心裡的澄澈,過幾日塵土就靜了。
可是奇妙的你問討厭嗎?
就是不討厭,可以說不是滋味,但嫌惡是丁點也無法斷言;倒不如說補上隔三差五的干擾,尋不到源頭的噪音變得歇息,月才圓滿了。
看不透尾濱勘右衛門的感覺彷彿在另外三人身上也體驗過,每當鳥群啁啾鳴叫,他們相互道早,一股熟悉感驚動棲息在枝上的雲雀,伸手想抓卻抓不著。
初次見面的久久知兵助也是如此,不同於現在這般容易親近,卻又前後矛盾地不為他異常喜愛蟲子的興趣感到驚奇,體貼地不過問三郎的變臉魔術,被不死心的推銷員尾隨時,偶爾罕見的,森冷的眼神深處流露非常人的冷靜與明晰,微妙的殺氣令人戰慄,回過神已經落下一地的雞皮疙瘩。
竹谷被這種反差深深吸引,說他是被情網遮蔽了雙眼也罷,明明有著比誰都溫文的笑容,卻泛著能殺人不見血的清冷,很好看。
實際相處過後怪人稱號名不虛傳,可他們同等地處得融洽,竹谷托頷理不清地想,他們相似也不相似,他們的笑容從來不同步,卻總能照出一樣長的影子。
而再走過一遍日落餘暉青草地,好像他們就算再陽光的人也比較適合傍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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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據說是冷夏,年初冬天離開的腳步也跟著暫緩了些。
校門那排五棵並列的櫻花,遲來的最後一株總算開了。
竹谷口頭禪般一聲「喔齁」引起旁人的注意,沒來由地接了一句:「終於齊了啊……」
另外三人笑得和煦,只有尾濱一個人湊上來,沒頭沒腦笑瞇瞇地附和:「嗯,總算齊了啊。」
冷不防地他感覺很懷念。懷舊感像是秋黃色的常綠櫟樹葉,深山幽谷裡聞著凜冽空氣攙和硫磺味的湯泉,是熟睡時讓人安神的木頭與古書味,氤氳裊裊的霧氣,和周身很多、很多散不去的鐵鏽味。
當天放學,他倆站在櫻花樹旁等待送班級日誌的久久知兵助回來,一時找不上話題,竹谷習慣性地觀察起樹上天牛的幼蟲。
尾濱睨他一眼,語調輕快如哼歌,「兵助今天可能會比較晚出來,八左衛門你可以先回去沒關係喔。」
竹谷應答一聲,沒多作回覆。
彼此就這樣在沉默中較勁,終於尾濱垮下臉,自顧自地撐住後腦勺,仰頭抱怨:「……啊啊——我也想跟兵助兩人一起單獨回去啊,都因為兵助那傢伙好像很喜歡你,所以才難辦吶。」
「怎麼又是這樣啊。」
那聲「又」的重量非同小可。
竹谷忽然停下動作,直到天牛幼蟲走上他的手指,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板將牠送進草叢裡,小聲嘀咕:「我才想問怎麼又變成這樣啊。」
尾濱不理睬,在幾棵樹旁徘徊踱步,夕陽下兩人的影子變得一樣長,重合,隨後隔了數百年的時間甫走進竹谷耳裡的那句話:
「因為前世讓給了你,這次我可不會再退讓了。」
竹谷扯一扯嘴角,尾濱轉身之際遂聽聞不知哪裡傳來的一句:「奉陪到底。」
那聲很細很小,微不可察,簡直就像矢羽音一樣。
終わり
- 無人知曉的後話談 -
久:我覺得八左衛門好像發現了
雷:誒!?真的嗎?太好了!
鉢:真是的那傢伙到底有多遲鈍,我們暗示了那麼久,結果等到一個勘右衛門來了以後他才覺醒嗎?
久:不過那不也是好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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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歌舞伎十八番其一《助六由緣江戶櫻》中的主角,英俊瀟灑的江戶好漢,典型的花樣美男子代表。
註:二枚目指稱歌舞伎中「色男役、美男子役」的帥氣角色,而三枚目則是緩和氣氛、令人發噱的滑稽搞笑角色,又稱「道化役」,常見於家僕、庶民或反派。
2025/0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