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輯工作
靈異的盡頭和荒謬也差不了多少,往細了說全都是娛樂的具現化。
經過一天的波折,阿萊修斯終於回到床鋪、展開今天份的剪輯工作。沒拍到清晨五點的對話多少令人扼腕,但那五封憑空出現的信紙也有別樣的效果,他決定用這個段落當作影片開頭。
於是,剪輯的開端是無端出現在木屋桌上的五封神秘信件,阿萊修斯和洛倫佐在鏡頭裡互相問著這是什麼、誰寄的信。洛倫佐開玩笑說是情書、阿萊修斯說是帳單,但怎麼開玩笑也沒個結果。洛倫佐聳聳肩,拿起信封示意後便率先拆封。一旁的阿萊修斯則拿出手機確認時間,卻意外發現哪裡不對勁。
「嘿,我們在柯爾出去之後睡了應該有半天吧?」
「什麼暖暖包、圍巾,這是惡作劇信件……噢,等等,你說什麼?」那五封信看皺了洛倫佐的眉頭,他邊讀著信紙邊念念有詞,隔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阿萊修斯在朝他提問。他抬頭時還抱持著疑惑,直到看見手機上的時間時表情才轉化為浮誇的震驚,「肯定得有半天的,柯爾五點起床,我們睡飽了也該到中午了。」
可時間明明白白地顯示著早晨五點,再往後拍,清晨才睡下的具教熙也還陷在被窩裡,看上去倒像是他們兩個有問題,像他們的時間被硬生生拖長了。洛倫佐放下信紙,和阿萊修斯面面相覷。
阿萊修斯的指尖敲著滑鼠,他構思過如何剪輯,但一直沒想到該如何呈現這部分的詭異感,短暫的劇情安排已經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破解方法。
「哦,時間……」
「噢我的媽,原來你在看?」隔著耳機聽見的聲音其實不大,但阿萊修斯還是裝了起來,他虛偽地撫摸胸口,象徵性安撫自己那壓根沒受到驚嚇的心臟,「柯爾,你今天看壁爐的任務結束了?」
柯爾搖搖頭,正要針對看壁爐這件事說些什麼,還沒出口的話頭就又被阿萊修斯截斷。
「今天特別漫長是吧?感覺做了一堆事結果才過了一個鐘頭,跟你出去的時候我就這麼想了。」工作狀態的youtuber還是挺多話的,阿萊修斯不介意有人觀看毛片和剪片過程,他直接拔下耳機、挪挪電腦角度讓對方能看清螢幕。柯爾看看電腦,繼續回應。
「看壁爐不是任務……嗯,這座山莊沒有這麼大,我們最多只走了半個小時,還要加上暖暖包的五分和嘗試碰觸石頭的時間。」
「我就說肯定有鬼,那五分鐘像五個小時,我都要被暖暖包烤焦了。」
「暖暖包沒有暖起來。」
「那不重要。」
阿萊修斯邊感嘆邊繼續剪輯。
畫面從木屋轉場到雪地,鏡頭從雪地上的腳印拉起,將和昨日完全不同的山莊面貌拍了進來。本該是篝火的位置變成了一塊一人高的石頭,正面裂了個能放進一隻手的開口、背面則有個可容納硬幣的縫隙,石頭邊緣還有顆金色腦袋正蹲在那裡,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看,山莊的路變了,火堆不見、這裡也擺了一顆怪石頭。」剪輯的片段裡,阿萊修斯舉著攝影機繞著石頭走過一圈,將石頭的樣貌收錄進畫面,並在經過那顆金色腦袋時狀似不經意地撞了對方一下。蹲在雪地上研究石頭的都真央被撞得跳了起來。
「阿萊哥!」都真央看看阿萊修斯、看看攝影機,立刻就朝鏡頭打了個充滿朝氣的招呼,接著閒聊與問候、最後才切入正題。都真央展示似的指著那顆石頭,說起不久前看見有人將手伸入、莫名流了血後得到神秘代幣的事情。
「雖然很可怕,但我也想試試看!我做完任務了喔!」
「這麼可靠?那我的影片可就靠你了啊。」
影片至今沒有解釋那五封信亦沒提過什麼任務,但都真央與阿萊修斯對話得理所當然,兩人面色如常,可任務、神秘信封、詭異巨石,種種要素交集出山上有奇異事件或是怪異邪教的群集,儘管鏡頭前的幾個人表現得像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阿萊修斯以往都會在鏡頭裡述說錄影地點相關的靈異故事,可時間軸不斷推進,他一個字都沒說。從影片畫面看,這回的剪輯方式更像是用整部影片在說山莊的故事。
都真央在行動前朝鏡頭比了個勝利手勢,畫面聚焦在他因緊張而皺起的臉上,接著又帶到他戰戰兢兢地伸進石縫裡的那隻手。幾秒畫面裡沒有任何音樂與音效,直到都真央哇地一聲打破沉默才重新配上背景音樂。畫面特寫著都真央的手,只見收回來的手指頭上真的被劃了一道不明顯的、流著血的傷口。
「怎麼樣?我第一次剪這種全是別人的鏡頭,好難拿捏。」
上完字卡、配好音效,又剪完一個段落,阿萊修斯轉頭強迫觀眾發表意見。柯爾正抱著枕頭看著,聞言緩慢眨了眨眼。
「這是發生在我們出門之前的事情嗎?但你表現得像第一次看見那顆石頭,所以應該不是……」
「不是,是我回來之後又去補拍的,用來讓觀眾知道這顆石頭的用途,畢竟拍同行比拍素人容易而且好看……哦,我不是說你不好看,後面也有你的鏡頭。來,說點什麼。」
「嗯……很專業的技術,你沒有說我都會以為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看不出來是你去補拍的。」柯爾說的話與其說是意見,更像是針對剪輯技術的感想,「我以為youtuber就是像水電教學影片一樣,一直拍到結束,怎麼拍怎麼上傳。」
柯爾說得誠懇,即使完全不是阿萊修斯需要的內容也像是誇讚,但怎麼聽怎麼不對勁。阿萊修斯還想說點什麼,可一想起白天那關於吃藥還是吃飯長大的對話,他又覺得不管說什麼都像多說。
人還是得懂得適時放過自己。阿萊修斯想著,在反駁與吐槽之間選擇了存檔後說聲謝謝。今天的工作量已經足夠,他該休息了。
筆電闔上後,一旁的柯爾跟著放下手中的枕頭。阿萊修斯莫名從他的表情中讀出種「不繼續剪了?」的詢問,又想起早些時候雪地裡、石頭前那副準備英勇就義的狗樣。
「明天還會剪,到時你再給我點意見。畢竟要是現在就讓你看完,你就不會幫我點閱了吧?」
「我?我會看的。」畢竟看過剪輯他就不會怕了,雖然他也不太確定阿萊修斯在網路上是什麼名字。
「……那你現在給我訂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