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初次任務》

__.|《初次任務》




  寂靜的夜晚,一輛黑色的加長禮車停在了英國的一棟偏遠宅邸前,今夜是朔月,天上隱隱閃爍著點點繁星,燈火通紅的院子裡僅傳來蟲鳴聲,華麗的巴洛克式大門緊閉著,顯示並不歡迎任何外客來訪。

 

  司機將禮車停妥後前座立刻有三名保鑣下了車,確認周遭安全無虞後才打開車門,一雙光亮的皮鞋踏出車外,在保鑣們緊緊護衛下的是這棟宅邸的主人查爾斯‧霍克,身為皇家子爵後代,如今也是政界中有頭有臉的角色,而這棟霍克宅邸更是有三百年的歷史。

 

  「人到了?」查爾斯邊走向大門,邊嚴肅地詢問到,今夜終歸是不會平靜的。

 

  「是,子爵大人。」跟隨在一旁身為保鑣兼管家的路爾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卻微微面有難色。

 

  「有甚麼不妥嗎?」查覺到路爾的面色有些異樣,查爾斯開口詢問到,同時在保鑣們的引領下走進了宅邸,一眼望去便能看見早已有一人坐在接客的沙發上等候許久。

 

  「霍克子爵大人,我已等候多時了。」只見坐在沙發上的那名男子背對他們站起身,隨著那身高顯而易見其並非一名男子,可說是一名少年,但當他轉過身時,淡漠的臉龐上那雙鮮紅的眸子卻讓查爾斯不由自主感到一陣戰慄,那是一雙淡薄、冷情且視生命為無物的紅眸。

 

  「你是……?」查爾斯隱約似乎知道這名少年的身分,但仍有些不敢置信。

 

  「他便是接下這次任務的『弒者』,雖說是首任卻沒想到來的竟是這樣小的孩子,子爵大人您看……?」路爾皺了皺眉看著這名徹頭徹尾都沒有任何表情的弒者,雖說這次的任務很簡單,但未免也太被小看了,怎麼說子爵大人都是相當有頭有臉的人物。

 

  「你知道這次任務的內容為何嗎?」查爾斯換上了強悍的面孔大聲對著年僅十三歲的天亞冥質問道,查爾斯也曾見過首任的小夥子們擔任保鑣的職位,通常都難免有些緊張、不安及過度興奮的狀態,但眼前這名為弒者的男孩卻依舊保持著氣定神閒的模樣,甚至是整個心思都不在這裡。

 

  「『獵刑』是一個盜賊傭兵團,他們習慣留下預告信給予將被奪取珍寶的主人,傳聞查爾斯子爵大人擁有一件珍寶便是『聖冠』,據說是中古世紀曾經用來作為主教即位時教皇用來賜予祝福的一頂額冠,目前黑市喊價已到一億五千萬左右,這次『獵刑』的目標便是此『聖冠』,而我『弒者』是隸屬於『空盟』的殺手,以此任務為首任必須在今晚守住目標不得被『獵刑』取走。」


  機械式的言語脫口而出,彷彿一名機器人般公事公辦地說出所有自身任務的情報,查爾斯訝異地看著弒者,詭異的並非是其敘述內容的方式而是他那有如一名成熟的殺手般專業冷靜自制的模樣,是甚麼樣的訓練會使得這麼年輕的小孩就有這樣的行為?看來空盟的實力依然是不容小覷的。

 

  「路爾,由你帶他到該待的地方吧!」查爾斯不再質疑地命令路爾開始行動,「獵刑」已經宣告將在今晚十二點行動,如今只剩下半小時,必須得在這段期間內一再確認是否沒有任何疏漏。

 

  「是,子爵大人。」路爾低了低頭應答後,直接上了階梯。「請跟我來。」路爾眼中仍帶著些許的輕視,一名小男孩究竟又能做到些甚麼?看來這空盟當真是沒有人才了。

 

  天亞冥並不在乎這名管家的眼光,隨著走上二樓的右側迴廊,上方吊著的全是金光閃閃的水晶燈,繁複的設計可以看出造價非凡,迴廊的右側則是一排的落地窗,窗外有著白色圍欄的小露臺,能提供偶爾來此地的訪客能在露臺上舉行輕鬆的小派對。

 

  兩人沉默地走著許久後,終於來到迴廊的盡頭,那是一扇很普通的木門,甚至感覺就像放雜物的儲藏間,而隨著路爾以著高大的身軀擋住自己的快速動作後,只見這門緩緩打了開來,路爾小心翼翼地再次確認周遭除了這名小男孩再無他人後,便領著兩人進入這獨特的空間。


  才剛踏進這與想像中完全不同的空間內,天亞冥差點被上方打來的強光給閃瞎眼,他伸出手微微遮了遮眼睛,好不容易適應了那刺激的強光後才看清整個空間內,全都是一櫃又一櫃的玻璃櫥窗,而還有兩三名機器人正一一檢視著每樣寶物的安全性,這些玻璃櫥窗中擺著各式各樣查爾斯子爵從各處蒐集來的珍寶,目不暇給的讓天亞冥仍稍微愣了愣。

 

  「請出示身分。」一名製作相當精密,甚至黏貼了人造皮膚的機器人來到路爾身前發出電子音。

 

  路爾將手貼到機器人的手上,透過微型掃描器及心跳頻率確認身分後,才轉身離開。

 

  「這些都是子爵大人從世界各地蒐集而來的奇珍異寶,很壯觀吧!」回頭瞧見天亞冥驚異的眼神,路爾驕傲地挺起胸膛炫耀著。

 

  「是多了些,但能稱為珍寶的沒幾樣。」天亞冥收回心神淡淡地說道。

 

  「你……!」路爾險些要發作卻再度忍了下來,現在與這名年輕的殺手起衝突並沒有好處,還不如等著他在這次的任務上出包,到時再來好好教訓也是一番,想到這路爾回復了以往恭敬謙卑的模樣。「那麼,就請弒者在此駐守,不允許有任何人踏入,明白?」

 

  路爾伸手指了指不遠處有張椅子,示意天亞冥可以坐在那邊,再次巡邏一下周遭的護衛機器人是否運作正常後,才回到門前再次輸入了一連串的複雜密碼後推門離去,天亞冥坐上那冰冷的高腳椅,好奇地看著這些機器人在櫥窗前來回走動,看來因為自己是透過正當安全程序進入此空間,因此這些機器人並沒有有攻擊的意味。

 

  此時只見那唯一有人造皮膚的機器人再次來到自己跟前,手上優雅地端著擺放著一只茶杯的托盤。

 

  「請用茶,客人。」流暢的動作彷彿像一名人類,但其不自然的呆滯表情及口中發出的電子音再再顯示其身為機器人的事實。

 

  天亞冥接過了茶杯只微微沾濕了雙唇便放了回去,在執行任務時是要避免任何生理上的需求,還有漫漫長夜將要來臨,隨著機器人的離去,天亞冥從懷中掏出了簡易的圓形懷錶,身為殺手的職責時是不允許在身上有過多的配飾,所有東西皆緊緊繫在身上或是長外套中。

 

  瞧了瞧時間已是臨近十一點四十五分左右了,距離獵刑所宣告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她將懷錶收回懷中寂靜地坐在椅子上,悄然無息地讓自己的鼻息緩了下來,若是有甚麼辦法能佔領優勢的話,那便是將自己消失在這個空間中,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當對方沒有任何動靜彷彿一件死物時,在視覺上的第一眼便會判斷其並非「活物」,無論對方是否就在他眼前,或許也是一種人類為了演進頭腦而退化了其他器官而致的。

 

  另一頭,查爾斯已經確認每一名護衛都部屬妥當後,才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眾多保鑣待守的書房,上了年紀已經有些不支體力,查爾斯在路爾的攙扶下坐進舒適的躺椅中,其他保鑣們則再次確認門上鎖後分別站在門邊及窗邊。

 

  「子爵大人,來杯安神茶吧!」路爾端了一杯早已請人準備好的香草茶,遞給正揉著眉心的查爾斯。

 

  「路爾,那邊如何?」查爾斯接過茶杯後啜飲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溫暖了四肢也讓頭疼舒緩許多。

 

  「除了從外面能打開門之外沒有其他任何離開的辦法,而我也已經啟動緊急嚴護系統,應該是沒有問題,白白便宜了那小子。」路爾恭敬地說道,但難免仍抱怨了一下。

 

  其實這次會要求派遣這名新興殺手算是多餘的,畢竟那道門鎖是由上千萬打造而成的特製門鎖,其認證系統必須經過三道分別為眼膜、手紋及血液,再其次還需要特定的手勢比對,除了查爾斯和路爾外其他人都無法打開,如今所謂的緊急嚴護系統便是即使連路爾都無法打開,必須透過查爾斯經過最後一道認證系統,也就是特殊的腦波系統,會藉由觀看一些特定的圖片以及當事人腦波的反應,取出唯有查爾斯看見特定圖片才會有所反應的腦波,進行比對及認證方可解除。

 

  而將那多餘的小子關在裡面也只是做點防範的樣子,這次的首任對於那「弒者」來說可是相當輕鬆了,只要等到安危過去後清晨便可將他放出,而他的任務也完成了,已經沒有比這再更簡單的任務了。

 

  「別小看空盟的人。」查爾斯壓低聲音微微警告道。「你並不知道過去所發生的事情。」查爾斯移開了眼神,有些對著手中的茶杯發楞,而路爾也不再多說一句話,他是不明白,但是身為一個小孩的殺手又能懂甚麼?

 

  「噹──!」此時書房的老鐘敲響了起來,宣告著十二點已來臨,所有人立刻為此鐘聲繃緊了神經。

 

  室內室外皆是一片寂靜,彷彿連根針掉落都可以聽得見,呼吸都成了一種壓抑的催化劑,片刻的等待好似化成了永恆般將所有人的緊張都凍結在這一刻。


  此時突然「滋」的一聲,整間宅邸頓時陷入一片黑暗,有人切斷了總電源讓絕大多數的能源全部停擺,而宅邸也早就有所配套措施,在十秒後立即恢復備用電力,天亞冥坐在密閉的房中仰起頭看著轉成泛紅的亮燈,昏暗中這些機器人都各自點亮了自己的雙眼繼續執行手邊的工作,門外並沒有任何的動靜,看來電力並沒有斷送安全系統,應當是另一種獨立電力系統。

 

  「咚──」正當寂靜之時,靈敏的耳朵聽見了門外似乎有人正在敲門的聲音,以著那樣的敲法似乎是在確認這門後是實心還是空心,很顯然地這裡面真的暗藏了玄機。

 

  門外站著三名男子及一名女子,為首的便是獵刑的主子朗夫卡‧岳斯,其本身最強的能力便是解鎖,而其身旁分別是好友身為殺手排名前五的「豺狼」、下屬中負責爆破、拆除障礙的「波普」和擅長記憶圖像的「莿棘」,原先他們以斷電的方式讓所有的門皆解除了鎖定,雖電力恢復但不包括這些未防範的門,唯有這扇看似普通的門卻並未打開,看來這裡便是他們的目的地所在。

 

  「老大,交給我。」手上拿著早已準備好特製雷管的波普笑意滿面地走向那扇門,並將炸藥固定在門前後領著其他人退到了二十步外。

 

  大多數的防盜門皆以多層鋁合金或是鋼鐵材料製成,這特殊炸藥在於說其內容添加了些許的溶液能在炸毀時瞬間噴射,進而一同腐蝕這些堅硬的材質讓結構深度破壞,在第二次的引爆時達到更好的效果。

 

  「砰!」隨著波普按下了遙控按鍵,雷管在一瞬間爆開發出巨大的聲響,相信另一頭那些護衛們正和自己的手下糾纏著,沒空來這裡干擾他們,波普再次愜意地將普通炸藥放入正嘶嘶冒煙的鐵門中。

 

  「喲!咱們的爆破大人真的很遲緩呢!」只見莿棘笑了起來對波普調侃道。

 

  「女人少囉嗦!妳也只有能看的份而已。」撇了撇嘴,波普繼續專心安置著他的炸藥。

 

  「看來這子爵的宅邸也不怎麼樣。」朗夫卡身旁的豺狼雙手抱胸笑了起來,若不是擔憂這子爵向來謹慎的性格及強力的護衛軍團,他也不用如此辛勞地走這一趟,年紀有些大了總容易疲憊。

 

  自從十八歲出了首任後的豺狼,原先因著身為孤兒的身分透過如今早已沒落的傭兵團培訓,資質過人的他在首任中擔任了一名政治家的保鑣,完美地迎戰了暗殺的三人拿下耀眼的戰果,從此便脫離了傭兵團成為獨身的殺手身分,而其迅速果斷的作風贏得黑暗世界中的好評,在執行任務中幾乎從未曾失敗,多數的失敗也乃因於跟無經驗的團隊合作,如今身價已高達四千萬,凡接一個案子基本起跳皆是十萬元美金,在殺手界中是個狠角色。

 

  「砰──!」隨著波普第二次按下開關,那扇不起眼的鐵門就在四人眼前崩塌,露出了內部幽暗的空間,豺狼率先拿起手電筒掃視了內部的狀況,隨即一名貼著人造皮的機器人從右側衝出來撲向他,而更多的機器人從門內走了出來,從身側展開了槍械朝四人開槍。

 

  「快來!」眼見眾多的機器人,朗夫卡迅速推開最近的一扇房門招手道。

 

  豺狼掙脫了那糾纏的機器人後,連忙跟著其他三人躲進那房間中,在各個子彈幾乎要打穿門板時,波普趕緊掏出懷中另一個開關按下,門外的走廊立即傳來各種爆炸聲,剛剛在爆破第二次之前早就將遠端地雷安置在地上,便是防範有額外的攻擊發生,等到聲響幾乎消失後,四人便推門而出。

 

  這些機器人被猛烈的爆炸炸得支離破碎,地面僅被燒穿了幾個洞,看來連地面都是用多層的鋼鐵製成的,只是表面覆蓋著漂亮的大理石紋路罷了,原先那一開始衝向豺狼的機器人正癱瘓在地上動彈不得,豺狼憤恨地踹了那機器人一腳,雖早已有所準備但沒想到竟然還會先躲藏才出現,這子爵的謹慎真的不容小覷。

 

  「莿棘,交給妳了。」朗夫卡朝莿棘點了點頭,在這偌大的寶窟中只有莿棘能輕鬆找到他們要的那頂「聖冠」。

 

  「等等。」才剛要踏進門內的莿棘被豺狼伸手攔住。

 

  打從爆破的那一刻,天亞冥便早已輕巧地躍下了高腳椅,蹲在一個厚實的櫥櫃後方,緊張使得心跳漸漸加速,但氣息依舊保持在平穩的狀態,第一次的首任讓她微微興奮了起來,深呼吸了之後停止正顫抖的雙手,隨著第二次的爆破聲響起,天亞冥早已呈現了蓄勢待發的狀態,所有的獵人都明白,只有當獵物最靠近的時候才能一擊致命。

 

  當那些機器人衝出去時,天亞冥的紅眸從沒有一刻離開過入口,專注地連眼睛都不曾眨過。

 

  看著寂靜而幽暗的空間,只有櫥窗內的展示燈正發亮著,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過分靜謐的氣氛,身為老手的豺狼隱隱約約感到有些不對勁,卻也一時察覺不出是否有敵人存在。

 

  「別擔心,你多慮了。」等了許久後仍沒得到回應的朗夫卡不耐煩地推開豺狼走進空間。

 

  在他的右腳踏入的那一刻,空氣中的流動隨之改變。

 

  「不!」豺狼驚呼道正想將朗夫卡拉回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嗖──!」一支有手指般粗的銀針瞬間不知從何處射出,硬生生刺穿了朗夫卡的右腳踝,骨頭頓時應聲而碎,劇烈的疼痛從腳踝傳遍全身,朗夫卡嘶吼一聲倒在豺狼的攙扶下,波普和莿棘見狀紛紛上前將朗夫卡往外拖。

 

  豺狼回頭細細盯著幽暗的空間,依舊無法察覺對方的氣息,對方的隱藏能力相當高竿,只有在出手的那瞬間才能感應到對方,拖曳在地上的鮮血怵目驚心,先前的情報並沒有得知子爵有雇用殺手作為保鑣,豺狼在腦中閃過幾個善於隱藏氣息的同行,決定採取攻勢。

 

  從口袋中掏出了預備的小型煙霧彈迅速地朝房內丟了進去,瞬間讓濃厚的灰色煙霧覆蓋了門口的視線,豺狼迅速地竄入門的右邊,而查覺到視線受到遮掩的天亞冥只得收起準備迎戰的槍枝,隨著對方的移動同時移動到了房間的左側,卻仍舊無法看清對方的身姿。

 

  趁著煙霧漫漫瀰漫進房間內,可以篤定對方為了預防此氣體為有毒氣體,肯定是匍匐在地,至於躲藏的位子則必定是陰影得以造成優勢且不阻擋看見門口的地方,豺狼回想著剛剛所看見房內的大置擺設,抓出了幾個動線後立刻緊貼著牆壁往房間的左側走去,正好便是筆直地往天亞冥所在位置而去。

 

  能聽見對方穿著軍靴踩在堅硬大理石磚上發出的輕微敲響聲,雖然對方已經相當放輕了腳步,但天亞冥受過嚴格的訓練,就算是安置了消音管她也能聽見開槍聲,她從懷中掏出了恰如一手在握的黑槍,緊緊瞄準了對方走來的聲響處,寂靜地等著獵物出現。

 

  未料,在煙霧中隱約可以看見一個黑影,而天亞冥也迅速地朝對方開槍時,那黑影卻消失無蹤,悶聲的穿孔聲證明子彈並沒有打中對方,反而是中了前方的牆壁,天亞冥連忙起身想移動位子卻感到身後撲來極強烈的殺氣,俐落地往旁邊翻了幾圈躲開從後方襲來的槍擊。

 

  此時煙霧已經散去,只見豺狼正緊握著手中的槍械試圖瞄準準備逃跑的天亞冥,而明白對方已經優先掌握優勢的天亞冥則立即反手射了一枚銀針制止豺狼的準心,接著再次往一旁的櫥櫃跑去,豺狼像盯上了獵物的獵人緊跟在後,但憑著麻利的身手和嬌小的身軀,一時間豺狼已經用光子彈也沒有擊中一發。

 

  「豺狼!退開!」此時只見波普憤怒地來到門口,隨手往裡面就是丟出一顆閃光彈,由於天亞冥位於門口較近,一瞬間眼前被一陣強光覆蓋,同時,閉上眼的豺狼也憑著對方掙扎的動靜確認了對方的位子,在光消失的那刻迅速地上前雙手制伏了想要反擊的天亞冥。

 

  眼見即使看不見卻能迅速掏出槍瞄準來者的天亞冥,豺狼相當驚異於其幾乎相當於反射的動作,連忙將那黑槍打開踢到一旁,接著一手將槍枝抵在了對方的太陽穴上,一手牽制住了對方掙扎的手腕,此人纖細的手腕讓他更體悟到對方竟然還只是名孩子。

 

  「站起來,走。」豺狼冷漠地將天亞冥從地上拉起,接著推著她走出了房外,只見朗夫卡的傷已經做了緊急包紮,暫時沒有大礙地以靠在牆邊坐著休息,此時只見豺狼身前的天亞冥,忍不住憤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就是個小毛頭,竟有這麼大的本領?」朗夫卡惡意滿滿地想著要如何來懲戒這不知好歹的小子。

 

  「你是哪個勢力的?名字?」將天亞冥推到了朗夫卡前方,左右皆有莿棘和波普守著,雖然將槍管緊貼著對方的腦袋上,但豺狼仍舊沒有大意地將雙手鬆開。

 

  在這個黑暗世界中,沒有所謂的同情憐憫可言,就算豺狼相當清楚這個小夥子可能只是首任,但如果阻撓了他們的目的便是殺無赦,在黑暗世界中斷送的年輕生命也不計其數,此時只要知道對方的背景勢力為何便能完美地處理屍體,若是小型組織則不需要擔心太多,即使隨便棄置也無所謂,但如果是龐大勢力則必須將屍體帶回組織中並假造其於任務中逃跑的假象。

 

  「呵!」雖然面臨著即將死亡的威脅,天亞冥卻笑了起來,一雙紅眸冰冷地讓前方直視的朗夫卡心裡有些發寒。

 

  「笑甚麼?豺狼,給點顏色!」朗夫卡回過神殘忍地獰笑道,而豺狼則是掐緊了手中的力道,其施力點便是手腕間的骨節交接處,疼痛地讓天亞冥收斂起了笑容,冷冷地轉過頭瞪視著後方的豺狼。

 

  「說。」豺狼再次將槍管抵了抵他的側額,提醒他小命有時限的,但心中忍不住暗暗佩服這名新興殺手的膽識,如此情況還能不慌不亂,甚至還能釋出敵意,好像只要抓到一個空隙便能給予反撲,但可惜的是他是豺狼,也可惜了這名年輕又有能力的小夥子。

 

  「休想命令我。」天亞冥瞇了瞇眼,沒想到還會有反擊地朗夫卡直接正中直來的一腳,恰巧踢中了他包紮的傷口,朗夫卡痛地爆吼出聲,波普立刻上前猛地就是給天亞冥在肚子上一拳,重重地一擊讓她自嘴角吐出點點血絲。

 

  「敬酒不吃,只好吃罰酒了。」豺狼沉下臉,這名殺手果然不容小覷,手中一個動作,便聽到「喀喀」兩聲,疼痛讓天亞冥扭曲了臉忍不住慘叫出聲,原來是豺狼單手將她的右手腕給脫臼了。


  「說!」一旁的莿棘也一同上前揪住了天亞冥的頭髮說道。

 

  忍住了手上傳來陣陣的疼痛,仍舊屹立不搖站著的天亞冥抬起紅眸冰冷地瞪視著莿棘,後者忍不住為其濃重的殺氣嚇了一跳,就算忍受著巨大的疼痛卻能仍舊意識如此清醒,莿棘打心底感到一股恐懼感,若是今天沒有除去這名年輕的殺手,恐怕日後將會是在黑暗世界立於頂端的強者之一。

 

  「我看還是直接解決他吧!別拖延時間了。」朗夫卡也不禁為天亞冥的氣勢震懾住,連忙對豺狼說道,對於這名小殺手的表現已經相當出乎意料且浪費了許多時間,如今身負傷在身必須盡早解決為好。

 

  豺狼點了點頭將槍械收回懷中,以最好的方法便是讓天亞冥以著最無外傷的狀況死亡,因此正想用另一隻手直接悶死時,只見天亞冥的身子卻瞬間軟了下去,一時的重力讓豺狼迫使兩隻手都不得不去攙扶他,既然單手都已被脫臼便沒有任何攻擊性,但就在這掉以輕心的一瞬間,天亞冥早已掏出了腰間的短刀朝朗夫卡直直射去。

 

  沒有感覺到任何殺氣的豺狼為這幕措手不及,那尖銳的短刀就這麼硬生生地刺入了朗夫卡的胸口,不偏不倚地將那跳動的心臟強制停止,朗夫卡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沒入胸口的刀尖,就這麼吃驚地嚥下氣而去。

 

  但在另外三人轉移視線的同時,天亞冥柔軟的身子早已提前了豺狼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後躺在地上迅速轉過身面對三人並掏出一把備用手槍,儘管慣用手已被廢了卻仍不影響另一隻手的準度,而在他們正回過神想再度抓住天亞冥時,對方立刻對著莿棘及波普的小腿骨各開了一發,兩人立即痛得跪倒在地,豺狼則是同時掏出槍就要反擊,同時天亞冥也抬起了槍管面對著他。

 

  兩人寂靜地氣氛中無人言語,只有一旁因中槍而發出的痛苦哀鳴,豺狼試圖平穩著自己因方才朗夫卡死亡所帶來的衝擊,在面對敵人時若有一絲心智的動搖便是給予死亡的機會,素來他一向以狠戾作風為名,沒想到如今竟然遇上了如此棘手的敵人,而對方甚至才僅僅是個少年而已,腦中思緒了千遍但在外表上依舊保持著相當的冷靜,豺狼有把握能在對方開槍時先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雖然他不比其他排名前五以上的殺手更優秀,但他的預測行動卻是相當準確的,總能預知對方要開槍的前一秒先動手。

 

  天亞冥在心中思索著眼前這名殺手的特質,雖說兩人從未確認對方的身分,但很顯然地這名大叔的身手必定非凡,如此老練且沉穩的態度必定是在殺手界上相當有實力的人,以著他對於下手說一不二的動作可以斷定出是名以迅速果斷為作風的殺手,但其縝密的思考和強硬的手段更突顯了其並非莽撞的性格,同時兼具果斷及心思細膩且排名不下於十名的殺手僅有兩人,一名是排名第二的索爾和排行第五的豺狼。

 

  據說索爾是名高壯的肌肉型金髮男子,眼前這大叔雖然也相當壯碩,看起來卻並非是渾身肌肉,而是屬於一種長期自我鍛鍊的精壯,如今只剩二選一的情況下,天亞冥打賭眼前的人身分為豺狼的可能性最大,思考至此,他卻輕輕地笑了起來。

 

  豺狼皺起眉對於天亞冥的笑容感到不解,但周遭的氣氛卻在這短短幾秒內立即下降了許多,那笑聲彷彿是地獄傳來的。

 

  「你不好奇,為何無法預測我出手的那刻嗎?」天亞冥開了口笑問道,紅眸中閃爍的是絕不認輸的自信,面對這名強敵他絲毫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種臨近死亡而產生的興奮感,生存在這一刻成了最危險的繩索,只要誰掉下去另一個人便是勝者,最單純最簡易的活著。

 

  「沒有氣息。」豺狼冷眼地回應道,如此簡單的問題他早已想通了,只是未料到會有人能做到如此完美的境界,因此才疏忽了這極少的可能性。

 

  「那麼,你能預測我下一次的動作嗎?」天亞冥晃了晃手中的槍械,筆直地瞄準著豺狼的胸口,而豺狼則是從未將目標從對方的眉心移開過,依著兩人如此接近的距離,就算一方先開了一槍,另一方也必定無法避開。

 

  「少說廢話!豺狼!快解決他!」一旁忍住痛地波普怒吼道,他們的老大已經死了,若不是腳上的槍傷讓他難以移動,且莿棘似乎早已痛得昏了過去,否則他必定將這臭小子碎屍萬段。

 

  「我能。」將專注力集中在天亞冥身上的豺狼並沒有分心思去理會波普的怒吼,可他卻看見在波普話落的那一秒天亞冥竟然抬起了那隻被脫臼的右手,在動作移動的時刻,人們總是會下意識地去作出行動,而也因此豺狼在開槍的那一剎那便知道自己失敗了。

 

  子彈打中了天亞冥右手的前手臂,而他也立即朝豺狼的胸口回擊,堅韌的子彈因近距離的射擊穿透了豺狼的背部,直直遷入後方的牆上,接著在豺狼有些失去意識的視線中感到身體軟倒在地,他不敢相信這少年竟還能忍著強烈的疼痛用自己受傷的右手去阻擋,他死死地盯著天亞冥感到胸前血流如柱。

 

  「怪物……」這是豺狼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


  此時只見那些子爵的護衛們才姍姍來遲,天亞冥相當清楚這個地方必定有攝影機正監視著,肯定是等到她解決所有人後才派人趕來收拾,好當作是自己的功勞,大多數的客戶也都是如此,一方面為了名聲、一方面為了隱藏殺手的情資,算是兩方都有獲得一些利益。

 

  路爾為首在前靜靜地看著這名有些狼狽的小夥子,剛剛在書房內透過子爵大人的遠端監控將整個過程看得一清二楚,這對他這名守舊的管家而言帶給了很大的衝擊,他是見過各式各樣的殺手,卻從未見過如此年輕又令人恐懼的,看了看他那脫臼垂在身旁的右手,不禁打了個冷顫,連忙指派著那些護衛們上前收拾屍體和綁起另外兩人。

 

  「我呸!想抓老子,誰敢動一步我就炸了這破地方!」只見當護衛們要靠近波普時,他立刻大罵起來,手中抓著早就準備好的引爆器,當下令所有護衛們皆不敢靠近。「這是我身上……!」只見下一秒波普已瞪大了瞳孔吐血身亡,連話都未說完便死去,手上的引爆器也掉落在地,一名護衛立刻機靈地上前撿起交給路爾。

 

  所有人不敢置信地感受到剛剛發生甚麼事情,大概隱約看見在波普開口的那一剎那,就有一陣風從身旁穿過,接著一把利刃就這麼深深地刺進了波普的胸口,那把利刃還是一名護衛長的佩刀。

 

  短短一瞬間,在波普的怒氣釋放時,天亞冥便看見了他手上的引爆器,那一刻他秉住了呼吸,也是為何豺狼至頭至尾都無法察覺他動手的那刻時所發出的殺意,這是他過往受訓時所擁有的最強能力「死亡極限」,人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會因為器官開始供給氧氣不足而渴望,並在這短短時間內爆發出異常的能力,在那一瞬間人會擁有最清晰的視線和最理智的頭腦,而天亞冥只不過是將這段時間拉長了,也因此他迅速地抽出了利刃靈巧地算著最短的距離來到波普眼前一刀將他刺死,右手的隱隱作痛在死亡極限下也感受不到,也是因此才能控制右手去干擾了豺狼的注意力。

 

  「任務已完成,還請將金額匯至戶頭,先走了。」天亞冥至頭至尾眉眼間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隨手用短匕將衣襬割下綁住右手槍傷的傷口制止血液滴下,不卑不亢地微微鞠了躬後便轉身離開。

 

  「管家,這樣好嗎?」一名護衛想上前攔阻卻被路爾擋下。

 

  「那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情,快點收拾吧!」路爾冷冷地看著天亞冥離去的背影,對於這個空盟再也不敢小看。

 

  沒有任何人來送行,對於所謂的契約關係也只不過是建立在完成任務上罷了,一旦達成後彼此便不再有牽連,也是為了杜絕殺手們在私心上產生利益問題,天亞冥終於回到大廳前,以著些微緩慢但沉穩的腳步走下回彎形樓梯,在樓梯下已有一名男子等待著,深灰的短髮下雖然臉孔稚嫩,還僅是一名大學生的模樣,但臉上帶著一副銀色半框的眼鏡顯得老成許多,嚴肅的褐眸中隱隱能察覺一絲擔憂。

 

  「谷。」天亞冥一步一步地下了樓梯對著那名年輕男子點了點頭,那驕傲的姿態宛如一名公主殿下,與之身為殺手的身分相當不服。

 

  「妳的手!」查覺到另一側微微藏起的右手以著相當奇怪的姿勢擺動著,身為空盟密醫的涉羽谷再也按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把抓起了天亞冥的右手細細查看,脫臼的情況拖得有些久,再加上用力過度反而有些紅腫起來,若不趕緊處理恐怕會有進行手術的必要。

 

  「沒甚麼,回去。」天亞冥冷著臉用力抽回手,疼痛再次牽扯了額上幾分冷汗,涉羽谷小心翼翼地扶著天亞冥下了樓梯,盡量以著最快的速度來到門外,他明白此處必定還有子爵的監視器在觀看著,身為空盟的形象絕對不能被打破。

 

  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跑車,涉羽谷引著天亞冥上車後便也立刻上了車,擔任司機的夜淇一也立即踩了油門離開這宅邸,一路上雖速度不慢但仍相當平穩。

 

  一上車後,天亞冥便再也不掩飾痛苦,靠在舒適的車椅上輕喘著氣,無論是手上的傷還是剛剛的死亡極限,都已經耗盡她大量的體力,夜淇一和涉羽谷是自小被主上命令照顧她的人,不再需要提高警戒獲得暫時的放鬆。

 

  「只是普通的守衛任務,為什麼變成這副樣子?」涉羽谷有些怒氣地質問道,雖然他目前僅僅是剛年滿二十一歲的少年,但在他十五歲時便獲得全黑暗世界首席的密醫稱號,不知以何原因一直留在空盟中屈就於專屬醫師的職位,而他的個性就如同人一般清冷、嘮叨。

 

  天亞冥痛得悶哼幾聲不想理會涉羽谷的質問,雖說涉羽谷口中不斷念著甚麼「這麼大意」、「小小心」、「蠢死了」之類的話語,手中的動作卻相當俐落地開始處理那脫臼的右手,先是橋了橋位置後便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將骨頭推了回去,痠疼的刺激和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天亞冥差點跳起來撞到車頂。

 

  「不會通知一聲啊!」已經相當疲憊的天亞冥暴躁地吼道,雖然她平常也一樣沒甚麼情緒波動,但在熟悉的人面前沒有必要去隱藏內心的情緒。

 

  「小亞亞妳就忍忍吧!反正也只是一下子而已。」前頭開車的夜淇一傳來涼涼的話語,他也只比涉羽谷小了一歲,卻是一副屌兒郎噹的模樣。

 

  「發生甚麼事情了。」涉羽谷依然不屈不撓地追問道。

 

  「沒甚麼,意外。」天亞冥撇開了頭,任由他繼續處理手上的槍傷。

 

  「子彈卡在肉裡內側,是近距離開槍的,妳最好給我們一個解釋,妳明白主上的脾氣。」涉羽谷瞇了瞇眼,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是豺狼。」聽見主上兩個字時天亞冥微微愣了一下,只好不甘不願地出聲回應道。

 

  「豺狼?這次的任務不是只阻止獵刑的行動嗎?」夜淇一皺起眉。

 

  「恐怕他本身和獵刑的頭子之間有甚麼牽連。」天亞冥閉上眼,不願再去回想。

 

  「所以任務失敗了?」夜淇一掩飾著有些難以接受的表情,這對「空盟」來說可是相當打擊的名聲。

 

  「都殺了,只剩一個活著。」天亞冥說完後便疲憊地沉沉睡去,連谷正在右手上做著的緊急處理都感覺不到。

 

  涉羽谷透過後照鏡與夜淇一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一方面是慶幸任務成功,另一方面則是明瞭到最壞的情況發生了,一直以來他們小心翼翼地藏好天亞冥的身分,乃因於她的個人背景實在太過複雜,主上也千交代萬交代不得讓她輕易露面,未料她卻以著新興新人的身分擊敗了殺手排行第五的「豺狼」,恐怕以後的日子並不會太好過了。





——《初次任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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