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外快-搬運冰棍》

《兼職外快-搬運冰棍》

Fall as you fly.


1.


寒冬來的悄然無聲,風雪彷彿死神的長袍,銀白覆蓋了諾鄔利,使城鎮一片死寂了無生氣。


無家可歸的人們無法抵禦寒冬,在一夜之間就被奪去了生命。


乞丐的死去並沒有給諾鄔利帶來多少傷痛,卻攜來滿滿的麻煩,不只市民看見覺得晦氣,更擔憂等溫度回暖後屍體腐敗會散發陣陣惡臭,引來鼠輩蛆蟲的聚集。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對屍體無動於衷的。


伊諾克望著街上慘況,臉色慘白,血液彷彿凝固,不知是被冷的還是因眼前景色太過可怕。


其中一個瘦小的孩子躺在雪中,像是睡著了,臉上沒有苦痛,只剩下靜謐的安詳。


他認出了那張稚氣面孔,是一個月前竊取他錢財的小賊。


當時與奧圖將孩子送回去後,他將錢包給了對方,又將小賊念叨了一頓,孩子雖然一臉不服,卻也沒有拒絕到磨坊工作的邀請,可過了一週也沒見到孩子的身影,伊諾克當時想著,如果對方不願努力那自己也沒辦法強求,於是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殊不知,幾個月再見,卻是永別。


伊諾克幾乎忘記呼吸,憋的即將窒息時才想起大口吸氣,冷冽空氣頓時灌入肺部嗆的他咳出滿目熱淚。


在死亡面前,再多言語都是匱乏。


或許年幼靈魂無需繼續承受人世的磨難,他的心頭仍是滿滿的愧疚與不捨。


如果自己能多做一些,能說服對方和自己回到磨坊,或許這孩子還能看見春暖花開時麥田一片綠意盎然的景緻,或許能赤腳踩過泥土,然後因為太過頑皮而被卡莉絲塔責罵;秋季時能親自收割辛勤勞動後的碩果,並感謝付出努力的自己,再也無需回到陰暗角落苟且偷生......即使僅有秋季夜巡時的一面之緣,伊諾克仍然能想像孩童可能擁有的其他人生模樣。


可是如今這些都不再真實,因為那年輕生命已被埋葬於寒冷冬日。


在死亡面前,眾生平等,只要活著,那總有一天必須接受死亡的洗禮。

這些他都明白,但就是難以釋懷。


屍體被一具具放上牛車,各個僵硬發紫,姿勢蜷曲的被堆成一塊,伊諾克不忍多看,只是沈默地隨著其他勞動者搬運凍成冰棍的屍體。他像是失去感知的能力,刺骨寒意穿透濕透的手套把指尖凍傷他也未曾察覺。直到屍體皆上了車,緩緩駛向墓園的方向,奧圖發現他的異樣將人擁入懷中,暖意迫使他去感覺,他才像回過神一般,眨著乾澀的雙眸望向白髮青年,靜靜流淌的淚水早已在睫毛及凍紅臉頰結成冰霜。


「哥哥⋯⋯」奧圖不管周遭人們的目光低聲輕喚,擁抱的力度不減反增,「沒事了,我在這。」


伊諾克的視線終於聚焦在青年擔憂的雙眸,他細細看著戀人說話的嘴,高挺的鼻樑,天藍的眼睛,最後是短短的白髮——奧圖的白髮在冬天看起來更白了,但他不用觸摸也知道是柔軟而溫暖的。


伊諾克張了張嘴,沒說出任何的話,滿腔的難受讓他最後只回應了一個單音節,「好。」接著便不顧形象的將毛茸茸的腦袋埋進青年懷裡。

他想寒冷存在的意義,或許是為了讓人找到更溫暖的事物。


教堂的鐘聲自遙遠的市中心飄來,上天的垂憐沒有驅散墓園的肅穆,屍體被一具具安放至提前挖好的坑洞,但小孩的屍體在墓坑裡顯得格外單薄孤獨。


伊諾克見狀,忍不住從戀人溫暖的擁抱裡掙脫出來,「等我一下。」


隨後他將沾上塵土的外衣脫下拍了拍,並輕輕蓋在孩子身上,彷彿那冰冷的軀體只是陷入長眠,並不是真的死了。


少了擋風布料伊諾克冷的又躲回奧圖身旁,往對方身上蹭了兩下試圖取暖,然後抬首對青年說道:「我們回家吧。」


或許事後他會笑自己傻得多此一舉,畢竟死人哪會畏懼寒冷,但他就是想這麼做,於是便去做了,他相信奧圖也能理解他的用意。


在他們離去前,鎮上的牧師也到了墓園,沈穩的聲音在寒風中響起,慰藉的話語不知是說給死者,還是給生者聽的。


「屍骨已安歇,靈魂已解脫,」


「之後死亡將不再驚擾他們,苦難也將一同離去。」


「願歷經苦痛的人們,能回到天父的懷抱,」


「得以安息,得以永生。」



2.


結果伊諾克還是凍傷了,四肢都被冷得紅通通的。


自知沒照顧好身體是他理虧,伊諾克乖順的坐在椅子裡任奧圖擺佈,被雪水浸濕的衣物已經換回寬鬆的居家服,冰冷的四肢在爐火及奧圖的掌心中也開始慢慢回暖。


奧圖就坐在伊諾克對面,耐心地用掌心溫度融化綿羊油,把戀人凍紅的手指揉捏了一遍還不夠,又將剩餘的油塗抹上對方的腳掌,熟鍊的動作從腳心、腳背緩緩往上推,在小腿肚上多停留了一會,指掌力道適中,緊繃的肌肉終於被按摩的柔軟溫熱。


伊諾克望著奧圖認真心疼自己的模樣,總覺得自己要被揉的跟著融化。


他多幸運能遇到對方,並成為對方心中的偏愛。


伊諾克曾想過,如果有一天奧圖離開自己與其他女人在一起,他也會祝福對方的,畢竟青年這麼的好,不應該被自己綁在錯誤的船隻一同沈淪。


但隨著時間推移,經歷許多春夏秋冬,兩人的親暱及愛意並沒有被任何事物消磨,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因為對方而做出的改變正讓他越來越好。

伊諾克就想這麼與對方走至生命的盡頭,無怨無悔。


他不想孤獨的死去,不想對自己的愛毫無作為,不想在死神突然降臨時懊悔未曾把心底的情感訴說。


或許是思考的眼神太過熾熱,奧圖停下手邊的動作回望伊諾克,「哥哥?」


那雙美麗的冰藍色眼眸因搖曳的火焰流光四溢,伊諾克忍不住內心喜歡,傾身親了青年一口,然後突然起身走向臥房,沒過多久便取了一個小木盒回來。


「奧圖,我有個東西想送你。」伊諾克緩聲說道,邊將盒子打開邊觀察著青年反應。


木盒中躺著一本金屬製的小書,書面被火光烤的金黃澄亮,細密花紋很是別緻,頂端還串著一條細鍊,不難看出是個頸部掛飾。


「哇!這是一本書嗎?」奧圖的眼神從期待變成了驚喜與好奇,捧起小書左瞧右瞧,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嗯⋯⋯是一條項鍊,」伊諾克知曉對方不愛閱讀,還擔心對方對書反感,趕緊補充邊伸手打開小書本的封面,小巧書盒裡頭竟還裝著一小束的乾燥薰衣草。「我在市集看到的,就想送給你⋯⋯希望你帶著,就能想到我⋯⋯」


伊諾克越解釋越小聲,面上也越來越紅。


「我好喜歡!謝謝哥哥!」奧圖沒掩飾內心歡喜,露齒而笑的同時又將戀人抱入懷中,好像怎麼擁抱都不夠表達喜愛之情。


「⋯⋯你喜歡就好。」伊諾克回擁青年臂膀,在對方胸口蹭了蹭低聲回應,本還想多享受一下這份溫存,奧圖卻突然放鬆力道,扶著他的肩頭笑答:「我也有東西想送哥哥!」


沒等伊諾克反應,奧圖便拿出一條墜飾,小飾品的形狀讓人有些熟悉,接下來奧圖的解釋更讓他臉上一紅。


「這是被祝福的墜子!聽說帶上能讓人懷孕!」奧圖爽朗說著邊將墜飾釦環打開,臉上的笑容充滿期待,「我幫哥哥戴上吧?」


伊諾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點了點頭,轉身背對青年方便對方動作。


冰涼的飾品緩緩貼上纖細頸項,環繞一圈後被仔細扣上,長型的墜子輕巧落在鎖骨下方,寬鬆的領口恰好能展露優美弧度。


「果然很適合哥哥!」奧圖笑著讚美,抱著他又躺回沙發。「哥哥戴著真好看,哥哥喜歡嗎?」


伊諾克垂眸望向胸前的項鍊,伸手輕撫金屬質地,沿著圓潤邊緣摩挲直到冰涼也被體溫染上一絲暖意,本該溫馨的時刻,他的心口卻有些苦澀。


希冀縱然美滿,可他知道真相總是殘酷的。


他害怕讓戀人失望,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天真的失落。


他們渺小的愛意如何抵抗上天賦予的血肉之軀?


但他不甘,也不願這樣放手。


愛情太過惑人,卻又讓人清醒無比,明知這是自欺欺人,明知悲傷無望,也想攢緊手中的溫度,哪怕只能多一秒,也是一秒。


「謝謝你,奧圖,這很漂亮。」伊諾克終於以笑容回應,紫眸彎成月牙形狀,「我很喜歡⋯⋯」


語尾未落他便推著青年胸口起身後跨坐到那雙結實長腿上,沙發因兩人相加的體重而陷得更深。


空氣瞬間變得曖昧,奧圖的手掌順勢摸上伊諾克的臀部,兩人都對如此氣氛過於熟悉。


伊諾克雙臂環繞戀人頸項,眼神變得柔軟,他俯視那雙倒映自己的藍眸,勾了勾唇輕聲問道,


「要不要今晚就來試試項鍊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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