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鬩牆
「蘇鐵.斑哥,你腦袋是撞到了嗎?再給我說一次試試看!」
「哈!哈!哈!老弟啊,別這麼激動嘛,我只是——」
砰!
不等對方解釋,山刀一把刺穿丹寧外套的側腰邊,連同穿著它,長著稀疏鬍鬚的壯年羚人給釘在木牆上,持刀的青年憤怒地吐出鼻息,狠瞪著遇上如此危機還能笑吟吟與他對視的男人。
「只是什麼?母親的葬禮才剛結束,你就開始打包行李,叫我怎麼冷靜?」青年那雙與對方相似的灰瞳中盡是憤怒與失望,他又接著吼道:「你忘了水榕奶奶說的嗎,哥哥,都市比大自然更加無情,他們的霓虹燈遠不如我們的火光來得溫暖啊!你為什麼這麼想離開部落,說啊!」
「石松,老弟啊。」長著鬍鬚的羚人——蘇鐵‧斑哥笑得十分輕鬆,對於自己被釘在牆上和憤怒的親弟弟正對他咆哮顯得泰然自若,緩緩地道:「你也知道,我沒幾歲就開始在幫忙部落,不管是農牧還是狩獵,都是從小做到大,就連這把刀,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打磨。」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部落虧欠你嗎?要不是部落你能活到這一把年紀嗎!」石松立刻反駁,語氣中充滿不屑,緊握山刀的右手因過度出力和情緒激動不斷顫抖,「講得好像自己流血流汗,上次忘了鎖牛棚,讓我們找了整天牛的人是誰啊?你真的沒在動腦是不是啊!」
「哎呀帥弟,你別記仇了嘛,後來我也被戴星爺打了一頓啊。」蘇鐵故作委屈地說,稍稍扭動了身體,背後被藤條痛打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你聽我說,這不是臨時起意,我老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只是一直放不下老媽和你。」
他看向一旁的窗外,夕陽西下,無論是樹林還是建築都被蓋上一層澄紅的薄紗,翱翔於天際的鳥群大力拍動深褐的翅膀,不知要往何處飛去,這些,都映在那帶著笑意的雙眸中,他淡淡地道:
「現在不用照顧老媽了,你也能照顧好你自己,所以我想去上學,帶著一把年紀去增廣見聞,想去看看世界,去了解為何霓虹燈這麼閃亮耀眼,水榕奶奶說卻說它是都市裡最冰冷虛偽的產物。」
「講得這麼偉大,你還不就是想離開部落。」石松撇嘴,把山刀從木牆上拔了出來,但蘇鐵還來不及檢查外套的破洞,那把刀子又抵上他的脖子,「好啊,既然你想去上學,那我問你,那些會收你這種老傢伙的私立學校可不便宜,你要從哪裡搞到錢?難不成你想變賣祖產?」
「哈!哈!哈!關於這個,保證嚇你一大跳啊,老弟。」蘇鐵突然大笑,不顧刀子是否真的會刺進脖子裡,「學校我已經找好,也報名完了,學費和旅費我也存了五、六年有,都是族人去做買賣時分給我的那份,都是正當的錢!」
石松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怎麼想也想不到,總是闖出各種麻煩,每一次都要他來幫忙善後的老大哥,能夠瞞著自己與母親準備這麼長的時間。
「你真的以為我是想到什麼做什麼的人?」蘇鐵還是那副吊而啷噹的笑臉,他問。
「……不然呢,我就沒看你動過腦袋,唉。」石松垂眸,將山刀往旁邊一丟,灰瞳中的憤怒蕩然無存,只剩下些許無奈,「算了算了,這次算你贏,說吧,老哥,至少讓我知道你報哪間學校吧。」
「魔院啊!在尼薩達坤喔,沒聽過吧,聽說可以養寵物喔!」眼看終於說服了老弟,蘇鐵高興得想搭上石松的肩,卻被對方無情拍開。
「你要怎麼去?」
「不知道!」
「你——」
「哈!哈!哈!好啦老弟,別講這麼多了,總會有辦法的嘛,我們先吃飯,今晚老哥下廚,剩下的我們明天在聊,就這麼說定啦!」蘇鐵打斷即將發作的弟弟,先一步撿起地上的山刀,迅速逃出房間,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年輕羚人。
「你這混帳!」石松破口大罵,憤怒地追出門,沒多久房間外就傳來蘇鐵的哀嚎。
—
豔陽從大窗中射入,喚醒臥躺於滿地酒罈之間的石松,渾身酒臭的他發出幾聲悶哼,頭痛欲裂的不適感讓他連起身都十分費力。
他靠上木牆,跌跌撞撞循到那熟悉的紅檀木門上,並用盡全力用身體推開木門,卻驚覺房內早已人去樓空,那應該還在呼呼大睡的老羚人早已離去,就連床頭櫃上的蕨類小盆栽都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寫著歪扭字跡的小紙條。
老弟:
抱歉啦,就像我講的,我早就計畫好了,當然也沒打算讓你送我走。
小鐵鐵我帶走啦,你要記得多去看看水榕奶奶,注意一下她的圍巾織多長了,有需要就幫她收尾,然後收到她櫃子最底下那一格。
還有你的嘉寶,我幫你打聽過啦,她對你也頗有意思,等我回來我要看到你們已經交往啦!給我快點!
刀記得定期磨一磨,不會就去問隔壁戴星爺,就這樣啦,我很快就回去啦!
PS 我搭船
PPS 矛我也帶走了
你哥蘇鐵
「寫一堆廢話,真的是——唉。」他無聲咒罵了幾句,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怎麼總愛這樣亂搞呢,哥哥。」將紙條對折,石松環視了一圈蘇鐵的房間,輕輕地笑了出來,關上這間未來數年都不再有人居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