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主線05

個人主線05


拉砲的爆炸聲在手碰到門把的瞬間響起,隨後是一連串夾雜著驚叫謾罵和碰撞的噪音,曲釗無視有人正站在門後的可能性,一把將門推到最開。

「什麼情況?開趴啊?」

「壽星來了壽星來了!剩下的拉炮快點!」皮蛋頂著一頭彩帶招呼著,原本圍在餐桌旁吃喝的人們手上的炮筒瞬間轉了過來,此起彼落地炸了滿天。

曲釗把後背包甩到面前防禦迎面而來的彩帶,堪堪擋住了主要的攻勢,只有幾條不走正道的緞帶卡在他的髮尾。

「幹白癡喔,誰拉炮對著人⋯⋯嗚!」一塊奶油增量的蛋糕趁著放下背包的間隙直接糊上曲釗的臉,被曲釗一把撥掉,奶油落地的瞬間引起店長驚恐的尖叫。

場面可以說是十分混亂。

「十八歲生日快樂啊,曲釗。」承哥滿面笑容地朝曲釗走來,手上還端著另一盤鮮奶油。「成年了該做些什麼慶祝吧?」

「酒也喝過炮也打過成年也沒什麼好特別慶祝的吧?」曲釗警戒著緩慢接近的鮮奶油。

「怎麼會呢?」誰想得到眼前的危機只是誘餌,真正的攻擊來自後方,一大坨比山還高的鮮奶油直接砸上曲釗的後腦,把他的頭髮糊成一團。

承哥和合作無間的肉包碰了下拳,滿意的繼續說。

「還沒做過的事可多著呢!恭喜你成為完全責任能力人。」



「來,壽星的特權,我們特別準備了最屌的車給你!」

承哥停下車,指向眼前那棟沉寂在夜色中的廢棄大樓。它距離店長的餐酒館不過四十分鐘車程,卻破敗的不像位於首都的建築,牆面佈滿塗鴉與破損的磚瓦,像是一隻被時間遺忘的巨獸靜靜蛰伏。大樓內部,微弱的燈光忽明忽暗,幾台機車的引擎聲在裡面低鳴,震得裸露的鋼筋微微搖晃,最前面那台的頭燈大亮,看起來連排氣管都比別人粗了一倍,大鵬站在那台機車旁,熱情的朝他揮手。

曲釗咬緊了牙關,嘴角卻微微上揚。他望著承哥。「在這飆車?你們真他媽是群瘋子。」

承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這才叫刺激,普通夜衝哪夠看?看那道坡。」

他指向大樓外側的迴旋坡道——那原本大概是用於車輛上下樓層的通道,如今布滿碎石和垃圾。坡道的圍欄上被噴漆塗寫了「擁抱太陽!」幾個刺眼的大字。

「規則很簡單,看誰先到頂樓。輸了的人罰一整瓶高粱,不醉不歸!」旁邊的大鵬哈哈大笑,配合的舉起酒瓶。

曲釗環顧四週,看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除了不幸被店長逮住,留在店裡收拾殘局的皮蛋和黑狗,從國中就開始來往的人們幾乎都在這裡了,將近十台機車擠在停車場的入口,龍頭碰著龍頭,這還沒將那些在一旁催著油門炫技的傢伙算進去。

光是起跑就會是一場血戰。

曲釗握緊機車把手,感覺自己的心跳撞擊著胸口,眼神卻閃爍著一種狂熱的興奮。他把頭盔扣緊,勾起嘴角。「來啊,怕什麼?你們等著被灌酒吧!」


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哨響,幾台改裝機車如同脫韁的野獸沖入廢棄大樓,拔去消音器的引擎聲在混凝土牆面間炸開,帶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坡道不過一輛轎車寬,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下一個彎道,只有偶爾閃過的月光和頭燈劃開短暫的光影。

曲釗緊咬牙關,分不清雙手的戰慄是源自於興奮、恐懼亦或是引擎的轟鳴。他在心裡暗罵:「媽的,這路也太爛了。」

車輪碾過一個不起眼的坑洞,整輛車咯噔的彈跳了一下。他猛地一扭車把,車尾擦過牆邊的磚塊,激起一陣令人牙酸的煞車音。

身後,承哥的聲音穿透轟鳴聲傳來:「曲釗!生命可貴,不要勉強自己啊!」

曲釗瞇起眼,冷冷的笑意更深:「承哥,不勞您費心,我可不是那種車都不會騎的白癡。」

他猛一扭油門,超越了前方的大鵬。刮起的夜風吹亂他還只有半乾的頭髮,黏上他的脖頸,路面上的碎石激得他手臂隱隱作痛,他卻笑得更加燦爛。


他一馬當先的衝進頂樓沁涼的夜風裡。

「哈哈,我贏了!」

摘下安全帽,曲釗甩了甩被壓得變形的瀏海。身在風中,他望向腳底下的台北市景,夜晚的燈火如繁星點點,串連成一線。呼吸尚未平復,冷風灌進滿是汗水的襯衫,但這一切都無法澆熄他內心的狂熱。他轉頭看著姍姍來遲的承哥,挑釁地勾勾手指:「哥,該喝的人是你吧?」

承哥摘下頭盔,笑著拍拍曲釗的肩膀:「不錯啊,小子,跟國中那時候不一樣了,這次算你贏吧。」

曲釗跨坐在機車上,汗水順著髮絲滑落,他深吸了一口氣,讓冷空氣填滿他的口腔、脖頸、再到胸膛。頂樓的風強烈卻清新,遠處的燈火像是一片星海,黑夜如同一張無邊的幕布,整座城市像在地面鋪展的銀河。

「這裡看得到101。」承哥點了支菸,手指指向遠方的高樓。煙霧從他的鼻尖緩緩飄散,融進了夜風。「以前我剛學騎車的時候,就喜歡跑到這種地方,站高一點,看看那些人住的地方。那會兒覺得,世界這麼大,我好像不管怎樣都有塊容身之地。」

曲釗微微側頭,看著承哥:「二十歲的老人開始傷春悲秋了啊?」

承哥輕笑了一聲,摁滅了煙頭,沒回話。他的眼神有些飄遠,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大鵬從機車上跳下來,擦了擦額頭的汗:「靠,今天這坡道真的要命,差點摔死!」他把手上的酒瓶甩給曲釗:「來,壽星,你第一名,喝一口慶祝。」

曲釗接過酒瓶,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液體,酒精的熱度一路燒過喉頭,他卻感覺痛快極了。他大笑著把酒瓶拋回大鵬手裡:「大鵬,這麼爛的技術還好意思叫囂,下次我們再比一場!」

大鵬啐了一口,罵道:「靠邀咧!今天是哥看你生日特別讓你的,下次我非把你壓到底!」

承哥瞥了他一眼,大鵬當即改口:「我現在就把你壓到底!」然後整個人朝曲釗撲了過去,和爆出一串髒話的曲釗扭打成一團。


鬧騰了一會兒後,幾個人都累了,靜靜地坐在頂樓邊緣,遠遠望著台北的夜景,時不時灌上一口酒。曲釗靠在機車旁,微風拂過他汗濕的襯衫,帶來一絲涼意,也吹走不斷湧上的醉意。他低頭看著腳下,那些昏暗的巷弄和燈光交錯的馬路連成個巨大的網,而他則像個捕食者,俯瞰著這一切。

「喂,曲釗。」承哥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站在曲釗身邊,語氣比平時多了些平和。「怎麼樣?成年人的世界。」

曲釗看著遠方的燈火,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像是一切突然都在掌控之中。」他頓了頓,又低聲補了一句:「但真的有什麼變化嗎?」

承哥挑了挑眉,遞給曲釗一支菸:「變了沒有你自己最清楚。」他轉頭看著遠處的燈火,眼神藏著些許未曾流露的疲憊。

曲釗沒再說話,夜風將他的髮絲吹得有些凌亂,手上夾著未燃的菸。他的心臟依舊因腎上腺素而跳動得飛快,但夜晚的寧靜像是覆蓋在一切上的薄霧,逐漸緩和了他的情緒。半醉半醒間,這夜景竟然美得讓人想多看幾眼。


「走吧,今天夠瘋了,別玩過頭。」承哥起身,戴上頭盔,隨口補了一句:「以後還有很多夜晚。」

曲釗點點頭,他站起來,最後看了一眼眼前的台北星海。那是屬於城市的燈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屬於這一切,但今晚的刺激與快感,像是一場夢,他暫時不想醒來。

幾台機車轟鳴著離開,消失在夜色之中。廢棄大樓重歸寂靜,只留下風聲低吟。




隆隆的引擎聲轉為規律的爆鳴,回程的路途得涼風吹散下了原先飆高的腎上腺素,逞能灌的高粱酒勁也一口氣衝了上來。曲釗暈頭轉向的跳下機車,鑽進半開的鐵捲門。門大概是店長給他留的,但餐酒館裡面一盞燈都沒開,只有緊急逃生出口的標誌持續泛著綠光,他借著微弱的光源在吧台接了杯水,咕嚕咕嚕灌下,感受著涼意穿過喉頭,稍微壓下酒精帶來的朦朧感。轉身準備上樓回房間時,發現店長站在樓梯口的陰影下,雙手抱胸,不知道已經在那裡看了多久。


「曲釗。」

「哇靠嚇死我了。」

「我都已經等你看到我才出聲了。」店長無奈的攤手。

「黑淒淒的怎樣都會被嚇到啦⋯⋯你怎麼醒著?才不到六點喔?」曲釗盯著店長的臉,在上面看見難得一見的嚴肅神情。

「我有一個禮物要送你。」

「還有?我生日已經過了喔?」

店長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只有巴掌大的迷你束口袋交給曲釗,曲釗拉開袋口一看,發現裡面躺著一支鑰匙。

「鑰匙?為什麼送我鑰匙⋯⋯」他越看越覺得這鑰匙的款式很眼熟,果不其然,店長之後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對,這是你家的鑰匙。」



「回家看看吧,你爸媽想你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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