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无人机将赫尔松街头变成平民杀戮区
Oksana Grytsenko / Jane Lytvynenko | 摄影：Emanuele Satolli for W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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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罗斯拉夫·帕夫利夫斯基(Yaroslav Pavlivskiy)从乌克兰南部城市赫尔松的一个市场开车回家时，一架俄罗斯无人机在他头顶盘旋，他跳下车，挥手向无人机操作员求饶。
无人机操作员按动开关投下一枚手榴弹，爆炸的弹片炸伤了这位69岁退休老人的双腿。一名路人用皮带帮他止血，救下了他的性命。
第二天在医院，医生给帕夫利夫斯基看了一段关于这起事件的俄罗斯视频，背景配着电子舞曲，字幕写道：“一名无人机操作员发现了另一名‘平民’。侦察完毕，目标已被清除。”
俄罗斯无人机操作员已将赫尔松的日常生活变成了一条惊魂险途。一年前，他们从第聂伯河对岸开始，除了使用炸弹和火炮，还派出无人机随意袭击平民。
如今，袭击愈演愈烈，乌克兰当局、平民与人权团体称，这已演变为一种系统性做法，通过来自空中的处决威胁，将人们赶离城市街道。
这些无人机投掷手榴弹或有杀伤力的地雷，或俯冲向目标并在撞击时爆炸。它们盯上公交车、市场、加油站，甚至医疗和警用车辆。居民们担心冬天的来临，因为夜晚越来越长，树叶掉落，失去了天然的掩护。
这是俄罗斯日益升级的恐吓平民战略的一部分，目的是在战争的第四年削弱乌克兰人的抵抗力量。这些袭击已导致赫尔松和第聂伯河沿岸的村庄几近荒芜。在该地区（也称赫尔松州）遇害的最年幼受害者是一名1岁男童。
俄罗斯国防部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俄罗斯无人机操作员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他们袭击的视频，警告所有平民要么离开这座城市，要么等死。战前人口超过30万的赫尔松市，现在约有6.5万居民。
随着无人机航程和质量的提高，俄罗斯操作员已飞入城市腹地更深入的地带。居民如今担心，距离前线约13英里的通往赫尔松的主要公路，因持续的无人机袭击已危险至极，不宜通行。
自今年年初以来，赫尔松已遭受多达3万架次无人机袭击，造成90名平民死亡，1,300多人受伤。帕夫利夫斯基说：“他们干出这种事，简直不是人。”
遇袭一年后，尽管经历了包括一次骨移植在内的七次手术，帕夫利夫斯基仍几乎无法行走。他如今居住在赫尔松以北的州府尼古拉耶夫。
帕夫利夫斯基住院期间，另一名无人机操作员在他家所在的街道上杀死了一名16岁的骑行少年。另有两名邻居受伤。现在，他家靠近河边的社区已经空无一人。树上挂满了用于引导一些无人机的细光纤电缆。
一个联合国委员会在5月份表示，俄罗斯当局“在赫尔松州谋杀平民，这是有组织的国家政策的一部分，因此构成反人类罪”。
俄罗斯人通常把第聂伯河沿岸地区称为“红色区域”，此处任何平民或车辆都会成为目标。
6月份时，赫尔松前市长、现管理该地区俄控部分的弗拉基米尔·萨尔多(Vladimir Saldo)在他的Telegram频道上支持对民用基础设施的袭击，并表示平民应该离开。
7月份发布的一段俄罗斯视频显示，一名老人在树下奔跑躲避。无人机向他投掷了数枚手榴弹，随后点燃了他的房屋和菜园。视频以整条街道被火海吞噬收尾。
另一段6月份的视频显示，几架俄罗斯无人机袭击了民用车辆和一辆消防车。视频字幕写道：“不会再有任何怜悯。”
8月份发布的一段视频中，一架无人机向一名在一道大围栏的阴影下遛狗的男子投掷了一枚炸药。狗在袭击中受了伤，视频显示该男子拖着它离开。视频字幕写道：“没有人值得同情。省省你们的哀嚎吧。”
当地居民把这类视频称为“人类狩猎”，其中大多数都发布在专门为此庆祝的Telegram频道上。
赫尔松的居民出门前都要抬头看看天，提防无人机。他们会尽量躲在树下和建筑物的阴影里，当无人机开始追赶他们时，就呈Z字形奔跑。
许多人认为，俄罗斯恐吓他们是为了报复2022年举行的反入侵大规模集会，以及当年秋天赫尔松被收复时乌克兰军队受到的热烈欢迎。毫无疑问，俄方想从心理上击垮该市居民。
赫尔松州一个为平民提供安全建议的非政府组织负责人尤里·安托什丘克(Yuriy Antoshchuk)说：“这既是恐吓，也是一种心理施压。”
一家总部位于伦敦、收集相关袭击数据的开源数据研究组织Centre for Information Resilience的调查员乔舒亚·斯克里文(Joshua Scriven)说，赫尔松对俄罗斯无人机操作员而言是一个便利的训练场：他们在河对岸相对安全，而赫尔松街头目标密集。
斯克里文说：“这种针对个人的攻击似乎没有任何军事价值。”
今年4月，医护人员奥列克西·阿尔费罗夫(Oleksiy Alferov)正在为一名被俄罗斯无人机炸伤的男子检查血压时，另一架无人机击中了他所在的救护车。车辆猛地一震，并起火燃烧。弹片炸断了阿尔费罗夫的腿，一名路过的出租车司机将他和救护车司机紧急送往医院。
65岁的阿尔费罗夫说：“感谢上帝，赫尔松人现在团结一致，互相帮助。”阿尔费罗夫仍在术后康复中，走路一瘸一拐，但他打算重返工作岗位。
作为一条生存技巧，阿尔费罗夫建议留意鸟类。“如果它们的翅膀不动，那可能就是无人机”，他说。
赫尔松地区急救医疗中心前首席医护人员科斯蒂安廷·特鲁比延科(Kostiantyn Trubiyenko)说，医护人员是俄罗斯无人机的主要目标之一，此外还有警察、消防员以及帮助运送食物或疏散居民的志愿者。
自入侵以来，他的六名同事已遇难，49人受伤。超过30辆救护车被摧毁或损坏。两辆救护车的残骸仍躺在路上，因为救援人员如果试图将其移走，就有再次成为目标的风险。特鲁比延科说：“这是恐怖主义。纯粹就是恐怖主义。”
特鲁比延科说，医护人员现在穿着防护装备，并使用无人机探测和干扰设备。尽管如此，保护作用微乎其微，而且俄罗斯经常对帮助伤员的第一响应者发动二次打击。
居民们通常从城市较危险的街区搬到相对安全的北部社区。但自7月俄罗斯开始袭击连接赫尔松和米科莱夫的公路以来，赫尔松的任何地方都不能被视为免受无人机威胁的安全地带了。
“你不知道炸弹会落在哪里，这太难了”，今年在赫尔松去商店的路上被无人机投下的手榴弹炸伤的35岁男子伊霍尔·多罗欣(Ihor Dorokhin)说。“这是一种持续的压力。”
多罗欣说，当他看到手榴弹落下时，只有三四秒钟反应时间。手榴弹炸伤了他的双腿，他因此住院，先后接受了五次手术。
在赫尔松以东和以西沿河的小镇，生活甚至更为艰辛。来自赫尔松以西约20公里的小镇罗马什科韦的26岁居民瓦迪姆·普斯托欣(Vadym Pustokhin)说：“我们生活在老鼠夹里。” 罗马什科韦曾是300人的家园，如今只剩不超过30名居民，多为老年人。
普斯托欣说，他每天看到大约40架无人机从家上空飞过。每当志愿者试图给镇上送食物时，他都会爬上屋顶观望是否有无人机，确认安全后再通知他们进入。
即便如此，当地人仍设法种起了自己的菜园。他说：“他们听到无人机的嗡嗡声，就躲进谷仓或鸡舍。等无人机飞过后，大家再出来。”
6月份时，普斯托欣被地雷炸伤，他的猫普姆卡(Pumka)被炸死。普斯托欣的邻居们把他抬到一名运送人道主义援助物资的志愿者那里，后者开车把他送到了赫尔松的一家医院。救护车已不再进入罗马什科韦了。
普斯托欣说，赫尔松的医院里挤满了受伤的人。“这一切都是无人机造成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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