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数据是被操纵还是存在缺陷？或许兼而有之
噫~這世界
中国6月份青年失业率为21.3%，创下历史新高。作为回应，中国国家统计局已暂停发布青年失业率。
此举引人关注中国政府为了压制不太光鲜的信息会做到何种程度，本次涉及的是中国年轻人面临的经济困境。
然而，暂停发布该数据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甚至也不能掩盖问题，而是暴露出威权社会的一个痼疾：没有能力或意愿提供真正准确、公正的统计数据。
中国政府上周二宣布暂停公布16-24岁劳动力调查失业率，给出的理由是需要进一步研究毕业前寻找工作的学生是否应纳入劳动力调查统计。这个决定契合于一种行事模式：北京方面会以数据质量问题为由停止发布某个数据系列，而且常常是悄然停止，然后等着大家忘却。
香港科技大学(Hong K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教授Carsten Holz通过电子邮件表示，国家统计局有中断重要数据系列发布的历史。Holz说，国家统计局的使命不是为公众服务，而是为中国共产党服务，如果该党要求把官方GDP统计数据的计算变得含混，或者要求停止发布不利的失业统计数据，这样的指令会优先于专业统计准则。
为解决青年失业问题，中国采取了一系列政策举措，比如允许在街头摆摊、扩大国家和省级公务员招聘规模等。暂停公布青年失业率数据会令人们更难了解这些举措是否奏效。
私营公司帮助填补数据空白
官方暂停公布数据的做法也无法掩盖年轻人的不快乐。尽管中国严格控制信息，但私营公司会定期就中国情况开展民意调查。作为每日跟踪调查的一部分，数据情报公司Morning Consult向中国受访者提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与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长期以来为编制其消费者信心指数在美国提出的问题相同。
Morning Consult发现，中国国内年轻人的消费信心最低，而且在今年夏天急剧恶化。相比之下，在美国，年轻人往往比年长群体更看好经济，这种模式已持续了50多年（尽管美国的年轻人出了名地焦虑）。
中国的一些年轻人十分悲观。Morning Consult的民意调查显示，1997年后出生的中国成年人受访者中，有22%的人预计中国会出现大范围的失业和萧条；而在1980年之前出生的成年人受访者中，只有7%的人这样认为。
Morning Consult负责研究科学的副总裁Steffen Weiss说：“在缺乏政府统计数据的情况下，像我们这样的私营研究公司将继续提供自有数据，以填补信息空白。”
不过，中国这是故技重施。国家统计局曾以数据质量为由，减少了不同行业的增加值统计数据的发布。该机构减少了有关固定资产投资信息的发布，也不再公布国民收入数据。没有这些数据进行交叉核对，GDP统计数据的准确性更难评估。
Holz说：“在所有这些情况下，国家统计局的理由都是原始数据已经有太大问题。”
研究人员利用夜间灯光数据等替代信息发现，专制国家生成的数据准确性低于民主国家。例如，俄罗斯在入侵乌克兰后暂停了许多统计数据的发布，研究人员认为，即使俄罗斯予以公布的数据，也低报了西方国家制裁造成的损害。
这种趋向究竟是有意操纵，还是能力不足，目前仍未可知。
技术薄弱是操纵数据的一个借口
在很多情况下，两者兼而有之。在专制国家，统计机构缺乏政治独立性，因此其工作容易受到操纵。而且，统计机构往往根本不知道如何收集和报告可靠的经济数据。后者往往成为前者的借口。
中国的许多经济数据都呈现出不自然地平滑，较少显示出经济通常会经历的周期性变化。以GDP为例，数据的平滑有时源于公布出来的增长率低于实际水平和通胀率高于实际水平，如果数据操纵是唯一解释的话，这与人们原本预想的结果不同。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Ben Bernanke)曾指出，中国经济数据中的一些奇怪之处“更像是技术层面的错误，而非政治方面的干预”。
中国存在一些改善数据统计的意愿。即使一些数据系列已经消失，但研究人员发现，其他数据系列改进了计算方法和收集方式，似乎比过去更加准确。
尽管如此，中国的劳动力市场统计数据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存在严重缺陷。例如，中国的城镇调查失业率未纳入农村居民，而农村居民在中国劳动力中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三位中国经济学家在2013年对中国的失业率进行了评估，得出了该数据“几乎无用”的结论，并认为低劣的统计数据误导了中国的政策制定者。
追踪中国经济情况的美国研究公司China Beige Book的首席经济学家史剑道(Derek Scissors)说：“（中国的）青年失业率数据不可能是准确的。不仅仅是最近的数据不准确，所有的数据都是如此。”他表示：“中国计算就业人数的方式不合理。”
2017年，有经济学家获得了由中国国家统计局进行的年度中国家庭调查的详细信息访问权限，相关数据已被收集但尚未发布。能接触到这一详细数据实属难得，经济学家得以重新估算中国的失业率。他们发现，实际失业率从非常接近报告的失业率到三倍于报告水平不等。
中国的失业率还反映出一些怪异的做法，而这些做法不一定能降低失业率。在2019年之前担任世界银行(World Bank)中国局局长的郝福满(Bert Hofman)指出，中国对失业的界定是，过去三个月里一直在找工作的人都算失业人口。而在美国，或者任何一个遵循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r Organization)对失业界定的国家，只有在过去四周内找过工作的人才算失业。
在美国，从两三个月前开始就没有找过工作的人不属于劳动力大军，但在中国则被视为失业人口。因此，这种特殊的统计操作导致中国的失业率高于按照国际标准界定的水平。
“我认为，在符合自身目的的情况下，他们确实会尝试发布更高质量的失业数据，”China Beige Book的史剑道说。“但如果这需要一定时间，而且人们忘记了这个问题，中共也肯定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