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良】結婚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30代，大概2008年的三良。

　　「我三井壽，今天、離婚！」

　　三井乾了一大口澄黃的生啤酒，興致高昂地吆喝，此前他已經幹掉一壺多的燒酒，不夾菜，混著喝，上頭快，在開始前他就跟木暮說今天不醉不歸，可說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是、是，恭喜你啊。」跟醉鬼沒法講道理，跟一心想把自己灌醉的酒鬼更是不必認真，木暮在應付同期這件事上已是得心應手──誰讓他比較幸運，三井壽三個月離婚三次，兩次瀕臨分手，其中他被逮著三回，一回找了赤木，一回是正好休賽回國的兩位學弟，而宮城那邊，則大多由安田和彩子負責。當年在同一個賽場奮鬥的隊友，被這倆人大陣仗的婚後同居生活鬧得雞飛狗跳，不得不說，還真是有點既視感，但至少這次不是頭破血流。

　　蓋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木暮趁著三井仰頭灌酒的時候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宮城回覆十分鐘後到的簡訊。

　　他回了個收到，將手機放回桌面，接著開始聽三井第四次講述他們這次吵架的經過，語序錯亂，摔破杯子的變成他，將襪子和衣服混在一起洗的變成宮城，木暮一邊夾菜一邊嗯嗯嗯真的啊，非常確定這個人真的是醉得無法思考了，趕緊將三井手邊的啤酒拿得遠遠的，換了麥茶給他，接著起身說自己去趟洗手間，至少講了三次才得到三井的回應，大手一揮說你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然而回來時三井已經趴在桌上。

　　「木暮，你說，兩個相愛的人……一起生活，真的這麼難嗎？」語氣悶悶的。

　　「嗯……當然啊。」

　　倆人交往從木暮高三那年全國大賽後悄無聲息地開始，半年後三井去上大學，再一年後宮城去了美國，此後四年大學，十年職業生涯，全在國外度過，可以說這對冤家交往近半生，實際相處的日子，滿打滿算，恐怕都沒有一年。

　　難道是距離產生美？這樣的生活過了十幾年沒出問題，搬到一個屋簷下沒兩週，木暮就在半夜接到電話，三井吵架時把婚戒丟出窗外，木暮拿著手電筒替他打光，看他在花叢裡找滿了兩小時，才尋回那枚戒指。

　　自此倆人吵得再兇三井都不丟戒指了，只把自己丟進居酒屋喝個痛快。

　　學聰明了啊，這麼大個人，至少比戒指好找。

　　「一起生活很難，可能走到一起生活，也很不容易哦。」木暮把一盤唐揚雞推到三井面前，自己夾著毛豆吃，「你們已經走過很長一段路了，要就這樣放棄嗎？」

　　「我才不會放棄呢。」三井還是將臉埋在衣服裡，意圖把自己悶死，回覆倒是快得很，簡直是巴甫洛夫的狗──啊，他絕對沒有嘲笑朋友的意思，但不得不說，這個激將法還真是次次有效。

　　「那你不如想想下次婚禮要做什麼吧。」

　　有離婚就有結婚，該說是這對冤家奇怪的情趣嗎，他們每次吵完還真的重新辦了一次婚禮，規模有大有小，賓客次次不同，聽說有一次辦在深山裡，到場的只有路過的幼鹿。

　　想起三井當時讓他看的照片就忍不住想笑，木暮抿著嘴角，再次勸對方吃點東西，得到對方「吃了可能會吐」的回覆，只好說那你休息一下我們回去吧，一抬頭就看見店門口簾子被掀起，進來一個人，手上拎著一隻泰迪熊。

　　宮城走了過來，將熊放進他懷裡，隨即抬手按在帳單上，示意他來處理。

　　「木暮學長，帶回去給小亞吧。」小亞是木暮的小女兒，三個月裡收了宮城叔叔一組芭比一組樂高，還有一顆簽名籃球擺在大兒子床頭。太罪惡了，他喝酒甚至不用付錢，不過他也明白自己留下來也沒有其他用處，暗自將帳記進下次的婚禮禮金。

　　拿起掛在椅背的外套，木暮在離開前拍了拍宮城的肩膀，「好好聊聊吧。」

　　宮城靜靜看著埋在桌上像是睡著的三井，半晌才坐到椅子上，示意服務員再上一雙筷子，點的小菜還剩大半，反正今天掏的不會是他的錢包，宮城怡然自得吃了起來。

　　「想好這次婚禮要怎麼辦了嗎？」拎起還剩半壺的清酒，自己倒了一杯，宮城輕輕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唔……」三井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反應。

　　要在沙灘上，看得到海，在神奈川或沖繩都可以。

　　西裝……第一次穿黑色，第二次穿白色，第三次……唔，第三次是格紋，這次穿個紅色好了，像球衣的顏色。

　　皮鞋進沙不方便清理，乾脆打赤腳，啊不過太熱的話可能會燙傷，還是穿夾腳拖好了。

　　來的人不管是誰，一定要帶個貝殼來當入場禮，現場撿也可以，最後通通丟進海裡，宗哥（ソーさん）在海裡……能拿來交換東西吧。

　　宮城垂下眼，看著絮絮叨叨的人，問他要是阿宗沒收到呢，三井想了很久，說那就只好之後當面給他了，不過自己答應了宮城不能比他早走，恐怕要很久很久以後。

　　手裡的溫酒變得滾燙，像岩漿流入喉嚨，也灼燒臉頰。宮城良田的心曾長期沉在深海，可最深的海底也有熔岩，蜿蜒密佈在他心上，輕易就能找到弱點突破，讓他的心隨之熾熱起來。

　　總是這樣，讓他忘記爭吵伊始究竟誰對誰錯，比起分出個勝負，他果然還是更希望倆人能做一輩子的隊友。

　　宮城伸手撥了撥三井的頭髮，剛想說話，三井又開口了。

　　「木暮……我想宮城了……」

　　宮城笑了一下，收回手。

　　「那走吧，我們回去找宮城。」

　　「如果他還在生氣怎麼辦？」

　　「啊啊，怎麼辦呢……」我也想知道，總是無法真的生氣啊，該怎麼辦呢？

　　「那你就一直纏著他、一輩子纏著他，不要放棄，直到他再也無法對你生氣好了。」

fin.

感謝木暮さん為小情侶兩肋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