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聖誕節

　　大雪天。

　　聽說聖誕老人即使被暴雪封路也會來送禮物，所以今天他應該也會來的吧？雖然真也前幾年都沒有看見聖誕老人，但他想那大概是因為自己不乖，畢竟他不肯乖乖聽父親的話學他該學的東西。

　　光是認組裡叔叔的名字就好累了，他真的不想學那麼多東西。

　　真也拉高了棉被，半張臉都埋在被窩裡，兀自出神的想著自己今年有多麼聽話。他去了小學，成了第一名，拿了很多獎盃跟獎狀，看見火拼回來的叔叔們也不會大哭了，他今年很乖。

　　所以，聖誕老人會來的吧？

　　真也的聖誕襪掛在書桌一角，他只要翻過身就可以看見。他瞇著眼睛，盯著門口，小心的注意著門口的任何動靜。他並不在乎得到什麼聖誕禮物，他只想等聖誕老人進來時抓著他，問他為什麼前面幾年都沒有來，跟他說自己今年是個好孩子，想要一點誇獎。

　　六歲的浪花真也想要的東西很簡單。

　　時鐘滴滴答答的響，現在才十一點，還沒到午夜，真也的眼皮卻已經有些張不開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臉試圖保持清醒，小臉紅了一半。可他終究沒有撐到午夜鐘響。

　　並且隔天一早他起床時，他的襪子還是空的。

　　父親嘲笑他，都六歲了怎麼還會相信聖誕老人；組裡的叔叔們也都在議論他，但礙於他的身分才沒有像父親那樣明目張膽的嘲笑他。真也賭了氣，他再也不理聖誕老人這個人了，他還是繼續念書考試，但沒再期待過要那個白鬍子老人誇獎他。

　　過了一年，又是一個大雪紛飛的聖誕夜。今年真也不打算熬夜等待了，他連聖誕襪都沒掛，早早做完家庭教師給他布置的作業便摸進被窩入睡。小孩子才期待聖誕老人，他是這麼跟自己說的。

　　而他現在是一個七歲的大孩子了。

　　不曉得是因為天氣太冷，又或者是睡前喝的熱牛奶實在是太多了，凌晨時真也醒來了。他搖搖晃晃地穿上外套要去廁所，卻在推開門前聽見走廊傳來對話聲。是父親和那個新成為他保鑣的叔叔的聲音，那個叔叔叫什麼……哦，雅哉？

　　雅哉是今年才被指派成自己的保鑣的，很聽話，但是話也很少。

　　真也聽不太清楚雅哉和父親在說什麼，他也聽不懂，父親交代給叔叔們的東西總是很複雜，他還沒學到那麼多。他只是靜靜地等著，等到聽見父親房間傳來關門聲，以及雅哉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咦？

　　出乎真也意料的，雅哉的腳步聲沒有離去，反而是朝他房間走來了。真也躲在門後，聽著雅哉停在自己門口，接著放下了什麼在地上。聽那聲音，應該是一個盒子。

　　什麼呀？真也好奇極了，但他按捺住了，因為他聽見雅哉在說話。

　　「聖誕快樂，小少爺。」雅哉的聲音很低，刻意放輕音量的時候更模糊，但真也還是聽見了。他楞了愣，拉開門就往外跑，沒想到一頭撞進了雅哉懷裡。

　　「呃。」雅哉的臉很尷尬，方框眼鏡後面那雙總是冷靜的眼睛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小少爺，您、我吵醒您了嗎？」

　　「……沒有。」真也抬頭，盯著雅哉自顧自地提出自己想問的問題，「你是聖誕老人嗎？」

　　「……我只有２９歲。」

　　「那聖誕叔叔。」

　　「……您說是就是。」

　　雅哉放棄抵抗，真也倒是樂了。他抓著雅哉的大衣外套搖晃著：「那，那是不是因為我很乖，所以雅哉才送禮物給我的？」

　　雅哉沉默了幾秒，接著便蹲下身，揉了揉真也的腦袋：「是的，小少爺今年是個乖孩子，所以我、呃，所以聖誕叔叔才送禮物給你。少爺今年辛苦了。」

　　真也灰色的眼睛裡亮起了光，嘴邊的笑越發的明顯，雅哉照顧他的這一年裡似乎還沒見過他這樣笑。

　　「嗯，謝謝雅哉！」

　　拉過雅哉的衣領，真也在雅哉的臉上親了一口，轉身便往廁所奔去，留下雅哉一個人略顯尷尬地蹲在原地。

　　「……不客氣，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