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為定

千里不留行+阿修羅

※哨嚮AU

北國在經歷長期奴役及資源掠奪之後，比南方更加深刻地理解戰力的重要性，為了保衛國家與擴張領土，北國的有志之士紛紛投效軍旅，而這些軍人在強大決心的催化下，成為最早覺醒成哨兵與嚮導的人們。戰力的增強使得北國在面對敵人時更加從容，即便日後敵軍陣營中也出現了擁有精神嚮導的覺醒人種，北國仍舊搶佔先機，科學家針對覺醒人種進行諸多研究，最後將他們分為五感卓絕、戰鬥力強的哨兵以及擅長精神安撫、控制的嚮導。

為了吸引更多人參軍入伍，北國官方大肆宣傳覺醒人種及他們創造的光榮事跡、君王的公開表揚等，每每讓人看見，都會令年輕氣盛、想做出一番事業的人們血脈賁張，恨不得自己身在那些接受表彰的軍人當中。由於平民之間甚少有人覺醒，而軍隊的宣傳愈發大張旗鼓，越來越多人對軍隊心生嚮往，遂主動投入報效國家的行伍。他們以成為覺醒人種為目標，在軍校受訓，在軍校便覺醒的人們，是同儕崇拜與羨慕的對象，而哨兵因其強大的戰鬥力，在以力量為尊的軍校中更加受到推崇，將嚮導的光芒襯得黯淡幾分。

*

清晨的空氣既濕潤又充滿潮氣，透過潔淨的窗戶向外望去，似乎隱約能夠看見水霧在風中旋轉起舞。冰涼的氣息沿著軍校不甚嚴實的窗縫滲入，將交誼廳變成寒冷的冰窖，許多人也因此推遲起床時間，試圖在被窩裡多待上片刻，減少跟冷空氣接觸的時間。

身形瘦小的阿修羅並不畏懼冷空氣，一如往常地遠離其他同儕，坐在交誼廳的角落擺弄棋盤，身旁的猞猁擁有厚重的毛皮與多毛的腳掌，堪稱是最佳禦寒裝備，而精神嚮導的特徵也影響到了嚮導本身，即使所處的地方因為靠近門窗正在漏風，也無法讓他產生換地方的想法。利用集結時間前的空檔聚集在交誼廳的人們隨意閒聊、打鬧著，視線在不經意間滑過阿修羅與他的猞猁時，不免流露出幾分嫉妒。

——明明那個傢伙總是弱不禁風的模樣，課業上也並非頂尖，為何被覺醒之力眷顧的人是他呢？

——幸好，幸好他是個在戰場上沒什麼用途的嚮導，這樣的人，早晚都會被戰場淘汰。

若是眼神能被實體化，阿修羅不知道每天都要被盯穿多少次，而他絲毫不合群的生活型態，更是讓眾人記恨，明裡暗裡地排擠、疏遠著他。

至於棋盤另一端的千里不留行，收穫的則是許多豔羨與憧憬的目光，哨兵的能力讓他在軍校的各項訓練中名列前茅，雪白無瑕的馬匹在一眾精神嚮導中亦相當亮眼，縱使千里不留行比起跟未來的同袍打好關係，更傾向專注於體能訓練，他仍然受到許多人的歡迎，也成為許多人仰望的目標。

此刻，千里不留行手執騎士，在棋盤上靈活騰挪，最後在進入另一方的攻擊範圍前停住，大膽地劃設出一塊狩獵場，只等對方入彀；至於阿修羅見招拆招，謹慎地繞過所有陷阱，將黑白棋子纏鬥的時間無限延長，雙方的下棋風格迥異，在比試間卻又產生奇異的和諧。

漫長的消耗戰時常令人分心，不過對已經覺醒的他們來說並不構成障礙，覺醒帶來的特殊能力，反而讓他們對棋局投入更多精力——哨兵以敏銳的五感探測呼吸頻率與面部微表情，而嚮導利用精神觸手觀測情緒及心理狀態——試圖將對手剖析透徹，好將對手一軍。在將能力用至極致之後，兩人不知第幾次和局，千里不留行將坐得腳麻的阿修羅從椅子上拉起，感嘆道，「大家都說嚮導沒什麼特別之處，但依我看，嚮導擁有掌握人心的能力，在覺醒人種中才是最強的。」

面對阿修羅的排兵布陣，哨兵曾有過幾次動搖，分神思考該不該吃掉對手用來引誘的棋子。這些微妙的停頓並未被嚮導錯過，最終成功破壞了他的進攻節奏，要不是兩人熟悉彼此的謀略、知道對方下一步會怎麼進退，再提升警覺，他恐怕會被殺得片甲不留。

想到這裡，白馬配合地從鼻子噴出一股熱氣，低頭從側面掀翻伏低身子、擺出捕獵姿勢的猞猁。突然被翻了個面，猞猁神色茫然又震驚，不過牠很快便壓低耳朵，轉頭朝一旁的精神嚮導露出獠牙。此時的白馬早已抬起頭，裝作無事發生，氣不過的猞猁便撲上牠的前肢，喉間醞釀著低啞的嘯聲。

「你言重了，光是身體素質，嚮導就遠遠比不上哨兵。」阿修羅捶捶麻癢的腿，斂眉反駁。方才的對弈他固然有機會取勝，但長時間使用精神觸手，讓他的體力下滑得比平常更快，也因此被千里不留行揪住對局上的瑕疵，扳平局勢。

「你我間幾乎每次都是和局，實在是難以分出勝負。」千里不留行突發奇想，「不如我們各自培養一個徒弟，讓他們在學成之後來場棋局，決定你我最終的勝負。」

「將勝負寄託在旁人身上，恐怕誰勝誰負，另一方都會有些微詞。」阿修羅看著猞猁被白馬咬住後頸、放到背上而氣消的樣子，不禁感到有些丟臉，「或許是因為我們太常對弈，所以始終分不出勝負，等我們畢業之後幾年，得空再來決勝負，千里覺得如何？」

猞猁趴在白馬背上，對白馬的視野高度感到新奇，睜圓的眼睛像是剔透的玻璃珠一般清澈。為了答謝白馬，猞猁試著伸舌舔舐白馬的脊背，不過在帶刺的舌苔舔過粗糙的毛髮時，彼此都惡寒得抖了抖，於是在白馬將背上的精神嚮導甩到地面之前，猞猁主動跳了下去，走到阿修羅面前，裝出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拿他的鞋面磨爪——幸虧精神嚮導無法對現實世界做出太多干涉，否則阿修羅沒幾天就得換一雙新鞋。

「一言為定。」千里不留行與他擊掌，許下承諾。

阿修羅握緊拳頭，深呼吸之後，一邊暗自想著，一邊將沉積的鬱氣吐出，而此時自由時間結束，眾人紛紛起身，準備開始今天的訓練。

在承諾實踐之前，他會努力鍛鍊自己，跟上同儕的腳步，最後以優異的成績跟好友一同分發到同個單位。

為此，他會全力以赴。

*

阿修羅在教白狐辨認藥草時，驀然想起千里不留行玩笑般的提議。

「妖狐。」男人輕喚孩子的暱稱，「你想要學習下棋嗎？」

「……如果不會占用先生的時間的話。」髮絲掩住白狐的眼眸，讓阿修羅一時之間猜不到他的心思，精神觸手所感知到的亦是一片靜寂，令他有些舉棋不定。

「如果你不想的話——」「先生為什麼……會想到這個？」印象中，白狐並未在房屋內看見任何與棋相關的用具，因此他有些好奇，但在將疑問問出口後，他不禁感到懊惱，吸了吸鼻子，「妖狐、妖狐不是想刺探先生的過去。」

從精神觸手末梢傳來的情緒帶著驚慌與無措，阿修羅喚出猞猁，安撫白狐的精神，很快地，纖細敏感的孩子平靜下來，吸氣的頻率也恢復平穩。

「只是想起了故人罷了。」阿修羅朝他笑了笑，將這個話題輕描淡寫地拋到腦後，轉而折下眼前野草的莖幹，遞給白狐。

白狐將枝葉一同送入口中，在嚐到甘甜的味道後，眼睛微微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