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鳴鐘

　　轟隆——轟——

　　刺目的白光閃過，而後是巨大的轟鳴。天空中雲層厚實，翻湧的烏黑像是隨時會從天際流淌而下，豆大的雨滴接連不斷，砸在身上又刺又疼。

　　頂著狂風暴雨向前走，伊森放棄了使用任何遮蔽物，在大雨的洗刷下沒有任何東西派得上用場。
　　雨水打在臉上，他幾乎要睜不開眼，夏日跑進森林還是有風險的，午後惡魔總是神出鬼沒，不過進森林要趕在午前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萬物瘋長物資最豐沛的夏季，他可捨不得！

　　好不容易走到鐘樓，他縮到樓底牆邊稍作喘息，平常走習慣的路在風雨之中變得格外遙遠，城裡還稍微好一些，至少能從眼熟的建築物判斷出來自己在哪。
　　如果是在森林裡，那實在太消磨求生意志了，險險在天色轉暗時衝出森林的青年不由慶幸自己的好鼻子，及時捕捉到雨水來臨前加重的泥土濕腥。

　　風的方向總是在變，這使得他也不得不在鐘樓底下換著方向繞，要是這時有誰往窗外看，應該會覺得看到傻子吧？樂觀爽朗大概是他最出色的特質之一，不論什麼環境都能找到樂子的青年笑了聲，然後被灌了滿口雨水。
　　低頭咳嗽時他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還有誰會在這種天氣在鐘樓下停留？他瞇眼細看，好一會才認出那個兜帽罩頭瑟瑟發抖的人是誰。

　　那是諾鄔利的敲鐘人。

　　「你在這幹嘛？」伊森在風雨中扯開喉嚨問。
　　「惡魔……有惡魔……我不……」好似被自己說出口的字眼嚇到，敲鐘人抱頭蹲下，像是想盡可能遠離天空。
　　「那回家啊？」他不得不彎下身，幾乎把耳朵貼到兜帽上才聽清楚對方說什麼，滿心疑惑地反問。
　　「鐘、要敲鐘……」哦，是了，敲鐘是大事，沒鐘響整個諾鄔利都會感到困擾的。
　　「敲完再下來？也就一會的事。」伊森抬頭看看鐘樓，覺得都濕透了那在上在下其實也沒太大差別。
　　「不！！！惡魔會看到我的！他會降下詛咒灼身！」敲鐘人猛地抬頭，差一點就要撞上青年的下巴，濕透的髮貼在臉上，被雨水擊打的雙眼泛紅，最後幾個字嘶啞到幾乎破音。

　　詛咒灼身？伊森隱約想起有個傳言，據說前任敲鐘人是在午後惡魔肆虐時遭遇不幸，在鳥嘴醫生的施救下也回天乏術，滿身焦黑地回歸上帝的懷抱。
　　那是在他還小的事了，青年一直以為那只是警告小孩子不要在雷雨天出門的故事，現在看來……或許不是？

　　「要不……我幫你？」雜貨舖店主向來是樂於助人的，閃電轟鳴令人恐懼，不過只要條件夠合適，那什麼都好談。
　　「真的？」緊緊捉住眼前的衣袖，又在感受到雨水從纖維中被擠出的古怪觸感而鬆開，敲鐘人撐住膝蓋站起來，頭始終垂著不願意往天空看。
　　「嗯，不過——嘿。」有些事說得太明就傷感情了，伊森只是衝著對方笑，雨水打在他臉上、滑過咧開的嘴角，使得笑容看上去有些滑稽。
　　「……那就麻煩你了。」總得有人擔起工作，這種暴雨天還有沒有下個路過的人都難說，更何況眼前的青年不是貪得無厭的人。

　　得到承諾後，青年也乾脆，拋下句「等我下來就給報酬啊」就往鐘樓上爬。

　　隨著鐘聲響起，白光乍現，伊森瞪大了眼看著一道紫白色的光從天際打出，像樹枝般地曲曲折折又岔開延伸，離鐘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打在附近的地面上。

　　回到地面後，伊森在鐘樓底部找到昏過去的敲鐘人，費了番力氣才將對方拖到附近的草棚安置。

　　這樣能多得到幾個硬幣嗎？他在心中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