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ic
自從正式翻閱友人的病歷及檢查結果後,清楚Rae對郵輪設施偏好的Fabian便分了點心神到對方的日程安排,僅針對或許影響生理的部份,尤其是桑拿房的使用時長,口頭提醒外偶爾也會一同前往。
航程用慌亂收尾未免掃興,任何不必要的意外都該避免,畢竟郵輪上的醫務室能力有限。臨時叫輛直升機來接人飛往鄰近國家、還隨call隨到?十幾年前的小說可能會這麼寫,實際安排起來要大量聯繫還費時不少。
預防問題比解決更容易,Fabian無庸置疑地偏好前者。
桑拿房熱氣環擁,體溫上升、心律加速,被動地促進血液循環,肌肉被烘得更加有韌性與彈性,附帶作用是低濕乾熱下皮膚逐漸乾涸,這時掬起一捧水灑上熱石,暖融的蒸氣飄散,重新獲得浸潤的一切仿若新生——
呼吸道與肺部除外。
據說適量桑拿浴可以增加呼吸系統的抵抗力,Fabian覺得那大概是藉由壓迫促發生機的結果。
縱使是健康無虞的個體,在熱蒸汽的洗禮下也難免胸悶氣短、呼吸不暢,更遑論非原裝又不那麼契合的替用器官。
然而蒸氣撲面的水潤總是誘人。
無性別區分的公共桑拿房中,Fabian微瞇著眼和棕髮青年對視,對方手中傾斜的木勺停滯,水液切齊勺緣將落未落,金綠眨動,商討不知道第幾個最後一勺的歸屬。
木板條組成的房門開啟,捲過的涼意帶來舒適,一名渾身刺青的魁梧身影走入,步伐稍頓打量幾眼後,逕直擠進兩人之間的空位向Rae搭話,從帶上名字的稱呼能判斷不是偶然。
幾乎能從正對自己的後腦勺看出「沒你的事」四個字,Fabian有些好笑,這下他倒被認定為不懷好意的那方了。
對話內容聽來另外兩人不是第一次碰上,似乎是桑拿房之友,見木勺被放下他沒再說話,離開前瞥向牆鐘又看了青年一眼,將討論起刺青軼事的人留在暖熱木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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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呼呼的吹,從斜上對準被撥動的瀏海,有腳步聲從後方靠近,Fabian在鏡子裡看見熟悉的人影坐到身側。
「捨得出來了。」五分鐘,掐在可被容許的時限邊緣。
「唔嗯、」連語氣都被烘得慵懶,青年打開吹風機正對臉吹,風口上下左右晃動,驅走臉部和周圍髮絲的濕意。
巧克力棕有序地從頭頂往下逐段推進,微鬈淺棕則是隨性而為想往哪吹就往哪,截然不同的作法某方面來說是思維慣性的表露。
「話說,你不會覺得很不下飯嗎。」青年邊吹頭髮邊打量自己胸腹,突然轉向身旁男人,好一會後吐出沒頭沒尾的問句。
「我哪裡看起來不開胃了,說說。」注意到熱度在同一處停留過久,他伸手碰了下對方的腕提醒,語氣聽起來像是:要的話下回可以考慮玩點別的。
「看起來還是蠻恐怖的,你覺得去刺個青會好一點嗎?」風口換了個位置停滯,青年口吻平和,對他人怎麼看的好奇遠大於其他。
「我覺得還好,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軀體上的不過是生活留下的紀錄,對Fabian來說那是構成個體本身的元素中非常小的一部分,小到不值一提。
「哦那就這樣吧,反正看的也不是我。」青年嘿嘿地笑,風口用完全無法捉摸的路線游移。
兩只吹風機不約而同停下,肩下到髮尾還半濕,不過對Fabian來說已經達標,接下來的可以由自然風代勞。
將長髮盡數往身後撥,鬆散披在覆蓋了腰背的大毛巾上,輕微的動靜傳來,鏡面上有個剛紮好半濕鬈髮的青年手臂舒展,捉住一撮深棕捏了捏。
他問對方等等要喝什麼,獲得的回應是吹風機運轉聲。
巧克力棕又被撈回胸前,側坐的青年吹得起勁,他說不用管放著就好,毫不意外地直接被無視;長髮從誰的指間滑過,重複得極為規律,乾坐也無事,他推開吹風機開關,勾下束住淺棕的髮圈。
所以為什麼不吹自己的?Fabian順過指下鬈髮不是很認真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