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Limit

No-Limit



  牌整好切成兩堆,俐落的洗牌聲起。


  有複數雙眼在凝視,見第一回牌面確實交疊後,法比安的目光掠過專注的荷官,投向一張面熟的年輕臉龐。年輕的模特兒衣著輕便,身懷隱藏得不是那麼好的忐忑與好奇,在慾望的迷宮中探索,這裡停一下那裡待一會,然後撞上了俄羅斯輪盤發生的騷動。

  老千被逮,不算太稀奇,公海上這麼有冒險精神才是難得;穆海則是維持一貫的水準,連項圈的設計都極富巧思。在賭場作弊比偷竊更有膽識,也許那位會被帶去哪間密室?

  「我們在密室已經不用電鋸了。」他想起笑著澄清謠言的某位合作伙伴,覺得對方對應用性廣泛的項圈應該會感興趣。

  短暫的騷亂收場,被環境催化的慾望再度蒸騰,荷官重新來了一手明快的洗牌。


  盲注入池,底牌破空飛出,兩輪。


  法比安點住發來的牌拖到面前安置,醒目的白色長髮映入眼中,聽見對方落座時對眾人笑說「可別贏得太狠」,他挑眉收下又一個玩笑。

  德州撲克運氣是次要,策略能翻轉隨機性,在法比安的認知裡不禮讓可以稱得上尊重,何況某人現在是陌生人。

  隨手扣住一沓籌碼把玩,提起的塑膠幣在他指間落下又疊高,清脆聲響勉強能算作給對方的隱蔽致意,總數沒去算,深度夠玩這一局就是了。


  籌碼陸續投出,加入或退出,沒有第三個選項。


  輪到他時掀起牌角覻了一眼,切出心屬的數量入局。下一位陷入沉思,許是在斟酌要不要在壞運氣下搏一把,也可能根本是裝腔作勢想誤導在場的眼。

  法比安分了點心神給不遠處朝著他笑的老朋友,綠眸明亮,棕色鬈髮隨動作輕快揚起,看得出來對方心情不錯。青年的注意力很快被骰子桌拉走,被纏住的工作人員一臉茫然,他猜話題的中心大概落在了天馬行空上,比方說骰桌邊緣的設計。

  就他所知青年熟悉的博弈行為盡在原材料那塊,祝工作人員和對方換的籌碼都能禁得起折騰。

  有賴於對方敞開的胸懷與時間累積出的信任,他們對彼此的了解相當深入,只与那嶺優的財務管理是個特例,是法比安刻意迴避的部分。倒不是基於隱私,而是那著實對心臟太不友好,藝術腦與商業腦在某些事上是永遠的平行線,好在對方生財有道,雲霄飛車般的起伏折算後即使有個塌陷也無傷大雅。


  紙牌摩擦聲響,消一開三,公共牌揭露。


  估算可能性是關鍵,眼神交錯中破綻及欺瞞混雜,從細微中補捉到多少各憑本事。推敲對象不包含那雙金色的眼,法比安相信對方也精於此道,露出的一分半點都該予以質疑。

  牌接著開,下注在持續,他揀出籌碼往池裡拋。有人棄牌,有人孤注一擲;也有誰掌握著節奏誘人出手,再施加壓力強橫地逼退。

  壓死了的只剩被瓜分的價值,憤懣不過是可以忽略的雜音。


  作為留下的,連給個眼神都嫌多餘。


  ✧


  下了撲克桌,法比安朝吧檯走,途經21點牌桌時瞥見眼熟的燦金。頂燈落下的光束將纖瘦的合作方籠罩,看來對方的食安顧慮依然未解,那雙熟於精密機械的手扣著牌翻飛,也不知怎麼會站上荷官的位置。穆海郵輪的打工項目總是開人眼界,求解決而不顧隱患。


  後頭撲上來的重量扯回了注意力。


  「優。」蓊鬱的密林氣息讓法比安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接過酒保遞來的古典杯,酒液入喉後他用眼神問對方怎麼了。

  「你有看到骰桌嗎?那個邊!」果然。肯定了稍早的猜測,法比安注意到有名男子駐足在他們後方,頂著一頭矢車菊藍的短髮,對方發現被注意到後露出燦爛的笑,指了指吧檯。他拎著友人讓出道來,作為擋路的歉意表示這杯記在自己帳上,男子謝過後轉頭點單,軟性飲料,看來不是放任理智出走的賭客。

  「我就想摸摸看,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彈性如何、偏軟還偏硬⋯⋯」藝術家顯然沒注意到自己被挪動了位置,心思全在骰子撞到必滾動的特殊設計上,言談中出現的陌生詞彙漸多,他開口問,摸到了嗎。

  「侍者拒絕了,說是怕有爭議。」与那嶺優聳聳肩,話題跳往那名話不會說遊戲方式也講不明白的侍者。

  法比安笑了,他還真不知道穆海對起爭議這事有所警惕。


  「改天問問詹森。」法比安想總管家是不會拒絕客人這點需求的,又或許他相信的是自己會讓對方答應。

  「好吧。」藝術家的靈感來源不拘泥於一時,与那嶺優拿走老朋友的酒杯,往唇邊送。

  「⋯⋯你能喝烈的?」獲得預期中含糊的應答後,他打消讓酒保來杯淡酒甚至軟性飲料的念頭,又給自己點了杯新的。


  準備離開吧檯區時,髮尾傳來熟悉的動靜,看著被勾住的那撮巧克力棕,法比安沒多說什麼,抽出來大概也會再被捉回去,只是又要了一杯酒,他有預感回艙房的計畫不會太順利。

  与那嶺優和賭場並不是那麼熟悉,獨自穿梭時還記得分點眼神給人和路;找到牽繩的与那嶺優則是仗著不會丟,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裡。途經博弈項目時講講自己玩了幾把輸贏幾何,路過感興趣的裝飾時停下來打量比劃,反正法比安為了自己的頭髮會停下來的。

  走走停停,偶爾被口渴的藝術家手中奪杯也不是大問題,賭場的侍者總是能適時遞上新的酒水,還都挺合心意,這眼力有點意思。


  艙房的門被刷開,陸續喝下不少酒的与那嶺優已經醺然,賴在法比安身上埋頭亂蹭,直到被壓到門上時才回過神來。


  「所以你才沒擋我酒?」与那嶺優伏在艙門上笑,放任那隻在身上游移的掌。

  「擋得了?我只是挑自己想喝的。」他對那些和飲料沒兩樣的東西可沒興趣。

  「哦。」染上酒意的綠眸笑意明顯,扭著身子在門板和胸膛圈出的空間裡轉過,勾住對方的頸整個人掛了上去,「我要在鏡子前。」


  拿烈酒餵朋友再帶回房是乘人之危嗎?視線不經意滑過俱樂部買來的紅酒,法比安自覺已經很收斂。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