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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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avivolvata


休憩享樂-撞球之夜 [聲望+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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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闔上眼,讓蒙太奇的夢境領自身開場。

  他來者不拒,笑著接受所有與會人執杯勸酒。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可以放任自己的醉意,大他二十歲的兄長亞烈克西斯·辛克利攙扶著他躺進二手車後座,晚上下了大雨,但他們出發時已經停了;夜裡的空氣新鮮,九月的雨後晚風涼爽宜人,他回到亞烈克西斯和李梅延在東京的住處,在客房睡了過去,會有頭痛的宿醉日迎接他的未來。


  翻一次身吧。

  每個棲地的撞球室總是有亞烈克西斯的身影,十歲開始接觸木工,休息時候大男人領著他跑向工廠深處的休息區,扯下撞球桌上的大帆布。『楓木簡直就是為了球桿而生的,你看,虎紋、鳥眼,不易開裂、容易車削、攻牙簡單、上漆方便,只需要在製作和鑲嵌時注意底木顏色,但你的手天生就很穩!』男人擺弄少年擺在桌上的手,『推桿是這樣⋯⋯對!很好嘛,你發現什麼了嗎?楓木的重量偏輕、打擊性活泛、彈性佳、打擊範圍廣!』
  『是這樣嗎?可是⋯⋯』
  『很棒,提出質疑是很重要的。我們做木雕的人要認識千百種木頭,就像打撞球一樣,要怎麼從幾百、幾千支援棍裡找到你想要的打感呢?每一種木頭都有無限可能,你要達成怎麼樣的手感、想要有什麼樣的藝術表現?你有沒有足夠的貨源和資源?這些都是現在就要開始累積的⋯⋯』


  幻燈片如光影,一眨一緩。

  築巢以後,裡外熟透的青年大清早數算同床友人的睫毛,偶爾同室共眠、有時在不同時間軸各自醒轉;穩定在六七點間睜開的翠綠眼眸自深棕眼尾輕緩掠向眼頭,今日的心血來潮,第一輪是計算樓層,第二輪是計算設施,加加減減、中間偶有停頓。
  隨著愉悅燃出火彩,乍見陽光灑落灰綠時先讚嘆裡頭幽微透藍,趁著睜眼還溫和的時候提案過於跳躍的本日行程:吃完晚飯去打撞球怎麼樣?果不其然可有可無地被放縱同意,這才放輕手腳摸下床盥洗,放隨心生活的夜貓子幾小時好眠。他夢見自己在一室房間內縮得渺小、夠他不著邊際地拔足狂奔、穿梭、沉潛、放肆但安全,青年靈感泉湧,窩在沙發上抱著平板,不以鏡頭、使用畫筆紀錄安靜的時間,到日上三竿為止。

  『控球技術挺不錯?』雖然毫不按照規則,卻可以把位置刁鑽的球送進袋裡。
  『不錯吧?』他朝坐在長桌一端的友伴歪頭咧嘴。技術夠好,拿公桿就強,即使他從來不記花式規則,每每傾向指哪打哪,『十歲開始學木雕的時候就開始打了,我哥說送杆的手感跟雕刻一樣所以必須練,跟他打到十八歲,我老師才說亞烈克西斯只是在唬我陪他打球。』
  球桌那端開始了賭上酒錢的一決勝負,在多數免費的公開設施中賭約顯得可有可無,只是求氣性上那一定的痛快。


  喀嚓,鏡頭切換。
  他笑著接受所有與會人執杯勸酒,他在飯店樓上訂了房,可以放任自己的醉意。李梅延從家裡來電,於是大他二十歲的兄長亞烈克西斯·辛克利攙扶著他躺進二手車後座,晚上下了大雨,但他們出發時已經停了;夜裡的空氣新鮮,九月的雨後晚風涼爽宜人,把他塞進後座的壯年兄長將花束放到前座,對他說『今天過後我和你梅姐就要各自單身了,怎麼辦呢?』
  如果他還清醒,就會拖住這個沒有血緣的哥哥、去電在家休息的姐姐,我在樓上訂了房間,明天中午會和哥哥一起回去,他們就能避過一切。

  或許也不能避過。

  車程經過高地,沒有護欄的公路無法阻擋顱內動脈瘤突然破裂引發的蜘蛛膜下腔出血時的慌亂和不甘,生命急踩煞車、腳卻來不及從油門離開。花束與墜落同時迸散,和沒有關上的車窗與不在安全帶裡的青年一同飛出車外,幾番碰撞、重擊、穿刺而過,血肉模糊地滾落,短暫晴朗的夜間又迎來了雨。

  自此他不再放任自己喝醉。



  『哦,我朋友來了。』与那嶺優從桌邊起身,三人合作已經收妥現場。法比安左右端詳,左眼角和耳朵傷口明顯、瀏海短了一截,持刀攻擊?外人在場,他沒有過問太多,只是接過与那嶺優被重新洗好送到醫務室的外衣。
  『現在才來啊?』兩名道爾打量來人,轉頭笑罵,『你有朋友怎麼不早叫他一起上樓,至少他看起來還能幫你罵罵那個 Alpha 小黃猴子。』
  Alpha、小黃猴子。姑且不論歧視用語,飯飼家的?
  『嘿嘿⋯⋯都回去休息吧?過幾天到日本請你們吃飯!』与那嶺優推推法比安,『我去拿個手錶,等等。』

  『所以你不知道他去了頂樓?』小陶德·道爾快速地和法比安交換內網通訊,『回去審審,這人一臉沒事,但整夜不敢闔眼。』


  青年輾轉反側,險些壓到受傷的耳朵。

  墜進安心巢穴之中,与那嶺優沾枕入眠,安穩片刻,一翻身卻陷落深沼魘夢。注意力始終放了一半的青年拿下眼鏡,來到床邊。接人回來後讓人在房間裡沖了個澡、套上掛在一旁不屬對方的睡衣,半濕著髮將自己塞進他的被窩;三秒入睡還能連著打滾的天賦並不多見,往往此時已經能從床頭睡到床尾,如今抱著棉被蜷起身軀,縮在床頭一角、深陷後怕之中。

  氣味消失意味著這人有目的性的不遵醫囑,也代表這個選擇有所覺悟,哪方面的覺悟還不好說,安格斯會在適當的時間帶回所需情資,道爾也已經在內網繪聲繪色敘述了一頓,他曉得關鍵就在桌上多出來的那塊平板之中。房中那人傻笑歪頭顧左右而言他、有意迴避?可以,無傷大雅。

  既然抱有覺悟就不該耷落眉眼,還不如往常理直氣壯撩起後髮要口標記、或者是把擱床頭邊的套當球一樣數次扔向牆角,而非如今自沉夢魘,卻不伸手攀下一旁的浮木?獨立自主的分寸到了此時,就令人費解。


  就算他記吃不記打,身體容許之內,該罰還是得罰。
  
糖和鞭子得有相應時候,在此之前還得考量健康需求——


  熟悉氣息沒有讓青年輾轉沉入良善的夢鄉,跑馬燈霎時按停,倏然睜眼。

  金屬冷意竄進後頸,与那嶺優一個激靈、顫慄四起;幾息的夢魘戛然而止,檸檬冷香帶著銳意刺入身軀,落在眼簾前方的棕黑綢緞掩去起伏的脾氣,煙燻木質舔過樹血,掩藏足跡的密林踏著委屈腳步歉然伸展,袒露肚腹。

  「⋯⋯法比安?」青年覆滿薄繭淺痕的手虛虛握攏眼前髮絲,圈進胸口片刻,帶著笑意抬頭,眨去短暫不知身處何處的茫然,睡得僵直的頸項放軟下來,「⋯⋯謝啦,讓你費心了。」
  標記結束,鳩佔鵲巢的人窩著培養睡意,斷斷續續一一招供、將處置平板電腦的權力白白讓給坐在一旁的審問官。
  「就這些了吧⋯⋯哈啊,」困頓睡意氤氳金綠,青年瞇眼墜在夢鄉邊緣,「你下船後有安排了嗎?」
  「有些人要見,怎麼?」
  「去看煙火,然後帶你去我住的地方晃晃啊,還有工坊啊很酷⋯⋯」
  「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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