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聽琴
@flavivolvata▍休憩享樂-鋼琴鑑賞會 [聲望+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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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讓我們回頭來說一點登船之初的事情吧。
對音樂領域毫無研究與鑑賞能力並不妨礙青年喜歡、或者瞭解。午後散步的途中,形單影隻的青年動動耳朵,被流暢的琴聲吸引,与那嶺優沿著樂音來處前進,直到看見小型音樂會般的公開場所,平台鋼琴上有熟悉的廠牌印記。哦!是他認識的廠牌。
棕髮青年環視一圈總覺得來到奇妙的地方,有人在聆聽之餘對他投以微妙的眼神,但前方一有座位、二沒貼名牌,他就對投來疑惑眼神的長輩報之微笑,窩進單人沙發中。
藝術家對音樂毫無概念,從有點名氣以來收過不少演奏會的招待票也去過不少次演奏會,至今只能理解木管樂器和銅管樂器不同之處,並對作曲家、風格、哪一個耳熟能詳的廣告配樂選段自哪個知名樂章都毫無概念——然而這一切都並不妨礙他理解怎麼做音樂——與一般人所熟知的做音樂不盡相同,与那嶺優理解的是:如何用木頭製造共鳴。
使用上好的杉木、楓木、桃花心木、松木、山毛櫸木,注重重量、紋理、生長細節,一切完美符合需求之後進入儲木廠,風乾至少兩年起跳,進入製作環節前先進乾燥室存放二十來天,空氣循環蒸發木頭裡的水分、使木質失去張力,成為堅固而穩定的製琴用料,才能保存細膩溫潤、高雅的共鳴,充分表現輕柔小聲和有力大聲、清亮高音至深沉低音⋯⋯
『哦,音色真好。好想拆來看看材質。』青年閉上眼享受優雅的樂章,心中的念頭能讓在座所有人毛骨悚立。
他不認識作曲家和演奏家,卻對製琴師有所了解,或者相識。一切都得拜他的老師、名義上的養父所賜,利夫·托倫蒂諾這名彫金名家雖為日裔美國人,卻出生於中歐國家、自小浸淫相關文化,對他們——對他丈夫的學徒,与那嶺優?想多了,從未灌輸相關知識。為什麼?如果要問托倫蒂諾,這名一口流利英語、德語、法文的優雅男人,只能敗下陣來搖搖頭,「優?不,別想了,上帝沒有為他打開音樂的那扇門。」
又如果讓托倫蒂諾的丈夫清崎謙一來做評價,那麼他會自豪地說:「優天生是塊好料子!」
是的,十歲前觀看展覽當頭就能把所有專注力投注其中,即使年紀尚幼就脫離教育體制,轉為在家自學、成為木工學徒之後,這名少年就算站著都能睡著也從未喊過一次累了不幹,偶爾還有越累越精神般的雙眼,連上了年紀的清崎和托倫蒂諾都被打敗。就像吸濕性絕佳的木頭擁有比海綿更甚的延展性與持水力,沈浸多年至今成為小有名氣的藝術家絕對不是只憑天賦而已。
能讓名家為之展露笑容的与那嶺優從不顯擺,飽滿而謙虛,始終以在學者自居,而非學者——他從不顯擺自己的行業,也總是為各行各業的專業傾倒;半滿的水瓶搖動泠泠作響,濡潤的木頭靜謐而飽漲,仍然勉力吸收。
現在与那嶺優知道了那名對自己投以疑惑眼神的長輩為何有此反應。
方才在台上演奏出動人樂音的年長女士一鞠躬,走到他身旁,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女士才疑惑地問:「年輕人,你不上去嗎?」
「上去?為什麼?」与那嶺優疑惑的看著這名女士,與女士一同站立時問出了關鍵問題,「我以為大家是來聽您演奏的,雖然我根本不知道剛剛這首是什麼曲子,但我覺得很好聽,遠遠就被電到了趕緊過來享受⋯⋯」
方才投以疑惑的目光、就在他身旁的長輩似乎領略出這個年輕人完全搞不清狀況,只是個走錯路的孩子,上前解釋現在這個地方被他們預約起來了,這是鋼琴家的交流會,在場都是受邀上來的獨奏家,藉這個機會彼此交流。
「既然來了,要不要上去為我們表演一首?」女士友善地問。
到了專業人士的場子,班門弄斧就貽笑大方了。
「啊,我很抱歉,」青年笑著抓抓頭,「我沒有學過鋼琴⋯⋯可是很好聽,我能留下來嗎?」
「當然,我們很歡迎你!」女士笑著說。
另一名長輩搭腔道,「確實,只是你得另覓座位了——這個位置是我妻子的。」
「⋯⋯啊!原來如此!」
[註] 製琴木材、順序資料來自史坦威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