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工故事(三):被工人赶走的左翼青年和跟着工人走的青年左翼

融工故事(三):被工人赶走的左翼青年和跟着工人走的青年左翼

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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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左翼青年在马列毛主义真理的指引下,迸发出改造世界的热情,热烈地期待着社会主义与工人相结合的实践,不畏艰险地投入战斗。但是一些高喊着“到工人中去”的同志对融工历史一无所知,身后的土地明明已经耕耘过一遍,还对着眼前的不毛之地一筹莫展,以为要在一片荒芜上从头深翻。当然,这种窘境不能责怪年轻人不主动学习,而是小组时期手工业工作弊病之必然。但是如果前行者将之合理化并长期沉湎于此,那就构成对革命事业的阻碍了。目前各地的左翼组织一旦开展工人工作,就像《怎么办》里描述的那样,总会在开始发动经济鼓动和斗争就被政治警察打压破获,小组成员加速流失,历史经验不能继承,组织得不到进一步地发展。1964年,毛泽东同志说过:“如果要看前途,一定要看历史。”我们应当知道,当代中国左翼发展有二十年之久,融工历史至今至少有十年之久,有成绩,也有教训,但是如果这些经验和教训不被继承,同志们的付出就真的没有了意义。为此我们希望在经验积累方面贡献微小的力量,整理了一些真实的融工经历,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加火添柴。

本篇的融工故事主要讨论“如何跟工人交朋友”的问题,在接触同一位工人积极分子的过程中,两位融工青年效果南辕北辙,结果啼笑皆非。他们的经历说明了与工人交朋友不止是一个技巧问题,更是涉及左派进行工人工作的方向和任务问题。

背景

本篇故事由两个主人公C和D,跟A和B同属一个组织体系。

C和D所在地区自发产生了一个工人的自组织,其带头人甲曾经因制作一张号召罢工抵制工资下降的传单而闻名于整个行业,受到了该行业工人的普遍认同,通过现代社交网络迅速组建了工人的自组织。

甲的特点能够认识到工人和资本对立的地位,认识到自己的利益和行业的其他工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应该联合起来。甲自身有一种“大哥”气质,其组建的自组织也以义气作为核心理念,对加入其中的工人都会有编号,显得相当正式。在实际组织中,甲会帮助工人讨要工资、处理与其他群体的冲突、帮助孤身工人解决困难、开展互助聚餐等活动。甲同时经营着自媒体平台,展现行业工人的日常工作和生活,揭露一些行业不公平的规则,以及自己帮助工人的事迹。为了谋生,甲后来也做起了生意,主要经营该行业工人常用的物品。

C和D是被所在的组织派出至甲身边工作,主要以打工的名义过去。C和D左转的路径不同,家庭条件不同,性格不同,社会经历也不同。最重要的,他们对甲的认识不同,所以对待甲的态度和开展工作的思路都不同。

 

一个被工人赶走,一个跟着工人走

C出身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性格开朗,在高校左翼社团中左转,成长于读书会、调研、打工等传统活动。其在校内的工作中就表现出一定的受挫能力差,独断专行的特点。

D出身于一个小资产阶级家庭,性格内向,随着社会矛盾的发展和网络左翼的宣传鼓动左转,没有经历过成熟的组织生活。日常不善言辞,革命素养相对较差,但为人忠厚。

C和D虽然在一个组织,但是一起融工之前交往并不密切,也不熟悉。

融工初始,C和D以找工作的名义找到甲,共同租住在甲住处附近。C和D开始工作,并与甲开始交朋友,大概几个月之后,矛盾开始爆发,并在组织内部引起了一场争论。

根据D的说法,C到了那边之后只顾着工作赚钱,都不参与甲的活动,也不给甲帮忙,总之没有从事“革命工作”。

而根据C的说法,自己在那边交了很多工人朋友,组织工人朋友一起出去游玩,工作开展恰如预期,非常顺利。C同时认为甲的自组织是非法组织,会打群架,做的买卖也是非法经营(甲没有取得所在行政区域的营业执照,而是其他行政区域的营业执照),不值得跟甲一起做。

C和D的说法大相径庭,后续想办法通过甲进行了解。根据甲的说法,C刚开始跟自己关系比较好,还帮助自己组织聚餐等活动,但是C这个人人品差,刚来的时候自己还挺照顾,但经常是自己有事情要帮忙找不到他人。而且,C还把甲踢出了一个甲为了聚餐而组建的群聊,群聊当时由甲委托C进行管理的。此外,C爱占小便宜,经常占D的便宜,比如一起合租,但是不交网费,直接拆D的快递,占用D购买的床垫等等。甲把D当作自己的小弟,实在看不惯C欺负D这样的老实人的作风,替自己兄弟出头,把C赶走了。

C和D的不同说法导致了组织内部的矛盾,焦点就在于如何评价甲及其自组织以及如何开展工作。在组织内部无法达成统一的前提下,C和D的在组织内不同同志的支持下分开开展工人工作了。C主要是在组织的一个资历最老、最有话语权的老王同志支持下工作的。

C的思路是找机会组织合法公开平台开展工作,最终仿照甲的做法,一边经营自媒体平台,一边开店经营作为合法平台跟工人接触。但是其经营的区域与甲有着高度的重叠,与甲形成竞争,这加深了他与甲的矛盾,跟甲交好的工人都看不上C,C也被甲及其核心所排斥。最要命的问题是这个时候,对C来说,已经说不上是革命工作重要,还是经营工作重要了。由于担心D会将自己的经营信息透露给甲——也就是自己的竞争对手,C及老王同志直接对组织隐瞒了自己开店的行动和思路,不向组织汇报。当然没有永远的秘密,后续因为C和老王同志之间产生了冲突,老王同志愤而向组织自爆,就这样,盖子被揭开了·······

D的思路就很简单省事,只要做甲的小弟就好了。组织内的一些同志尝试跟D一起讨论工作思路,比如进一步把自发组织组织化,按照《组织者手册》中的方法对工人进行分层等等。但是对于D来说,自己承担不了这样任务,自己只能做到做甲跟班

甲这样的自组织很快受到了官方的残酷打压,D因为跟得紧受到牵连。而C早在甲被打压之前生意就做不下去而离开了。且因为组织内部问题,C不但离开了工人工作,甚至离开了革命道路。

结语

针对同一位先进工人,两位融工青年效果南辕北辙,结果啼笑皆非,既展现了如何对待工人自发组织和先进分子的分歧,又暴露了组织的问题。

首先说如何对工人自发组织和先进分子的问题。左翼常说,到工人中去首先要交朋友。提到这个问题,一些左派总是侃侃而谈,争先恐后地传授跟工人交朋友的经验,比如“先做工人的学生、再做工人的先生”、“同吃同住同劳动”、“三勤三化”等技巧。我们得承认这些技巧非常有用,但交朋友不只是技巧问题,更是工人工作方向问题。如果不谈交朋友的目的,不谈工人工作的方向,只谈交朋友的技巧,这又是在误导左翼青年,又是在偏离工人工作的教育和组织的中心任务,在模糊革命的方向。

我们赞成左派要与工人交朋友,但我们反对的是交朋友过程中只讲技巧,不讲方向;反对把自己降低为工人的程度而不去有意识影响工人;反对左翼精英主义,按照不切实际、不合情理标准选择性跟工人交朋友。

C交朋友的误区在于削足适履,不切实际、不合情理地拿自己的要求去选择性跟工人交朋友。

作为一个左派,从工人组织、教育和斗争的角度出发,要看到甲的自发组织本身存在突出的缺点,比如以义气凝聚,未成功组织过罢工,因为官方的打压,组织发展缓慢,没有达到过工联的水平。但是也应该看到,甲及其自组织是中国工人难得的行业性自组织的存在,甲因为罢工涨薪的鲜明主张在行业也有较大的影响力,能够团结和影响行业工人。我们正确的方式是去接近,去学习,去考察,去影响。

但是C及其支持者那样信奉合法公开平台路线的左翼看到的甲不是这样的,他们认为甲讲义气讲情面总是聚众,还打群架,甲的店铺没有所在行政区域的营业执照,这些都是非法的。所以甲是不可信的,应该另起炉灶,自己来干。C及其支持者实际上缺少对工人实际需要的认识,没有对工人自组织进行团结,只能拙劣地模仿一个山寨品出来,不能在工人中获得权威,合法店铺还因为经营问题流产了。

D交朋友的误区在于工作中把自己降低为工人的自发层次,交朋友的方向为只愿意做甲的跟班,没有去组织工人,没有带领工人斗争,没有去用正确的理论影响工人。甲本身不是一个典型的工联领袖,更不是倍倍尔那样的工人理论家。甲的自发组织本身依靠其个人魅力组建,核心成员主要靠兄弟义气支撑。甲不懂得我国政治环境不允许工人自组织的存在,不懂得与政治警察斗争的技巧,其组织完全公开,越发展,影响力越大,距离官方镇压它的那刻就越迫近。甲需要学习的是组建秘密工会的思路,学会秘密工作的方式;甲需要将其自组织朝着更有斗争性的方向发展;甲更没有社会主义意识和方向,需要加以学习和引导。这些D都没有认识到,也没有朝着相应的方向施加影响。

在C的路线中,还有一种对待工人自发组织的不正确态度就是只能以我为主,为我所用,而不能为我所用的组织,就视为竞争对手,疏远并打压。例如,在甲横遭镇压之时,组织中C的路线的支持者老王同志竟然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甲就不会跟自己争夺群众了!这是多么幼稚卑劣的一种想法!这就是一种宗派主义的态度,持这种态度的左翼小组不但对意见不合的群众组织进行疏远,对于意见不合的左翼同志也是一言不合就打压、开除,思想分歧没解决之前就动用组织手段解决矛盾,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激化了矛盾。持这种态度的左翼小组对意见不合的左翼小组更是敬而远之,这不但不利于小组之间的联合和团结,从而不利于中国革命的向前发展。

细心的读者朋友还会注意到,在上述C和D的融工中,虽然有组织,但又好像没组织。你说没组织吧,C和D有明确的组织关系,过程中也有组织同志参与;你说有组织吧,大部分时候,两人都在单打独斗,且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关键时刻,组织似乎都未发挥正向引导的作用。

事实上两人所在的本地组织对工人工作方向并没有严肃讨论,结果组织内部缺乏统一方向,前期放任C和D按照个人工作习惯摸索,后期在分歧稍稍冒头的时候,并没有抓住实质将其进行到底,而是采取了妥协的方式,让两人同时开展工作。这在事实上造就了组织中的两条路线,C及其支持者老王同志主要是倾向于不与甲进行合作,自立门户,组建公开合法平台开展工作,D及其支持者倾向于接近甲,帮助改造甲的组织为秘密工会。但是很可惜,在革命实践尚未深入开展之时,甲就遭遇了飞来横祸,C的经营也破产了。

上述小组组织上的主要问题在于,组织内部对分歧缺乏理论争鸣,不能很好地通过民主集中制度解决问题。例如,当在如何对待甲这样的工人和自发组织时作为一个分歧在组织中产生时,不同意见的双方不敢争论,没有正视矛盾,没有重视分歧背后反映的工人工作路线问题,最后将之就作为实际工作的方法分歧进行妥协,实际工作就产生了两条路线。事实上,理论斗争就是民主的过程,通过理论斗争,将不同的观点和认识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使得同志们在斗争中明确分歧的实质好到,发现问题的症结,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才能达成共识,坚定团结地走下去。这就是“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的逻辑。但是如果害怕坚持己见撕破脸面,害怕争吵破坏团结,不敢斗争,结果就是分歧依旧在,问题拎不清,组织内部又产生了一笔糊涂账,不但埋下了分裂的隐患,又错过了一个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地机会。这就是“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地逻辑。该组织出现分歧之后既没有民主,也就没有集中,产生了实际工作中的两条路线,结果实际工作的人员缺乏组织支持,最后落了个损兵折将的结局。

这再次说明了工人工作不是成为工人这么简单,不是“只要进厂进好”这么简单,缺乏明确的工作路线和坚强的组织,左派的工人工作大概率会面对失败的结局。

后记

至此,融工故事系列就告一段落了,这些故事本身并不激情澎湃,也没有想象中一路高歌的傲人成果,但是教训本身被加以重视也能成为前进的动力。

行将结束之际,我们注意到了某频道的攻讦。文章本身很是花了心思,然而雄辩的文笔掩饰不住精英主义的傲慢,缭乱的话术是不过用来展示诡辩的逻辑,更有趣的,作者对这种争论中每一个细枝末节的理解都暴露了自己经济主义的立场。文章本身不过是被派别偏见支配下的产物,一如既往的带着曲解和傲慢

是先建立坚强的革命家组织,用正确的路线指导工人工作?还是先从工人群众目前“最容易接受”的工人娱乐社团等组织开始,无限延期革命家组织的建立?这场分歧的全部实质不过是如此。而忽视这个分歧的实质,刻意曲解出线上与线下的对立的两条路线,编造出厂内与厂外的对立的两种立场就是在模糊争论焦点,消解争论的严肃性,阻碍整体革命进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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