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9270

「謹記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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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下起了雨。

修斯特有個特別的週期。儘管每個天使性格迥異，似人非人，那樣淺淺淡淡的影子總是在他們身上層層疊疊，然而這點總是讓塞荷休斯很偶爾、很偶爾地覺得在修斯特身上看見了人類的模樣。

就像人一樣。

他看見海波從那雙海藍色的眸子裡溢出來，飽和地堆積在眼眶邊界，而後突破表面張力滑落下來，擦過天使白皙的面頰，殘留一道隱約發亮的水痕。塞荷休斯深吸一口氣。

「……就跟你說不要跟來了。」

「啊，我沒有注意到。」

原來天使也能夠理所當然哭泣嗎？塞荷休斯看著面無表情卻顯露困惑的修斯特自詰。後者正伸出手接下無自覺淌出的、沿著形狀完美俐落的下顎往下掉落的透明水滴，老實說，眼前的畫面反而讓塞荷休斯不明所以。好像感受著名為悲傷的情感，又好像依仍木然，這樣子的他們離人類究竟是近還是遠。

先將漫無目標的哲學推論和幾欲脫口而出消遣大天使長是否官高神閒的言論擱置一旁，眼下塞荷休斯的當務之急是去為被歸在自己份內的亡者指路，避免有冥界的擾事分子過來分一杯羹。人間的天氣現象無法沾溼他的羽翮，雨水彷彿無視了他的翅膀落向地面，在灰黑色的柏油路上積起一窪窪淺淺的水坑，他看見無彩的液體以某處為起點落出鮮豔的色彩，像是盛夏完熟的碩果，但卻也是生命力流失的表徵。

請安息。

蒼白的臉，鮮紅色的點綴，濕透的髮絲和單薄的衣物，勾勒出一個無助而脆弱的形體。塞荷休斯在微微觀察那具已經沒有呼吸的身軀後闔眼，雙手十指交扣，向亡者所在之處低下頭來。雨聲在他的感官裡變得鮮明，淅瀝淅瀝，有幾秒鐘塞荷休斯好像想起了具有化身時人類柔軟的頭髮是如何被雨水浸濕、懨懨地垂落，緊黏肌膚；脆弱的肉體如何感受寒冷，因為冷空氣而感到喉管刺痛——是人啊，是人啊，他好像也懂得一點悲傷的雛形了。

明明那麼脆弱，卻仍然選擇輪迴降生、掙扎、死去，你們的理由是什麼呢？

修斯特從後頭拉住了他的手。在他開口唱歌以前。

「他長得很像你。」

修斯特說。他垂下漂亮的深藍色眸子，有透明的液體在滴落，劃過他的視野，然後掉在邦硬而粗糙的瀝青上頭。塞荷休斯分不清那究竟是來自天空的彼端還是天使自己。

他覺得自己愣住了，儘管凝結的幾秒鐘又或者十幾秒對於天使來說，看起來也不過是眨眼的瞬間而已。他將自己埋進天使長的肩窩裏，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但好幾個睜眸闔眼的間隔裡，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幾千年前，那個動作生澀卻意外柔軟溫暖的懷抱中。

塞荷休斯笑起來。

是啊，那就是你悲傷的理由嗎。

「……真的拿你沒辦法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