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騰

圖騰




  「你的圖騰是什麼?」曾經有人這麼問過那位偽裝者。

  「我不相信圖騰那一套。」河流潺潺流動的聲響圍繞著他的英國口音——那是倫敦南部的腔調,但認識偽裝者的人都知道,他能夠表演出任何人的口音——他低聲回答,有點含糊又帶著某種令人不自覺傾聽的韻調。

  「你不怕迷失在夢裡嗎?」提問者進一步追問。

  「不。」單獨一字的回覆,似是不怕又可解讀為不願回覆問題。

  偽裝者邁出腳步,打亂河流的行進,在河岸上添入踩踏的足音,用行動表示不願繼續涉入這樣無謂閒聊的過程。


  「伊姆斯,你的份。」偽裝者——伊姆斯那映照出塞納河夕陽的藍眼移向說話者,並伸手接住呈拋物線飛到他面前的棕色皮革袋。

  伊姆斯扯開袋子的拉鍊,用肉眼掃過內容物,確認裡頭裝著的富蘭克林足夠一戶美國小康家庭一整年的支出後,他拉上袋子的拉鍊。「謝了,下次有工作再來找我。」他揮揮手準備離開喧囂吵鬧的酒館。

  「嘿,可別馬上就到賭場花光了啊!」男人的肯亞口音英文對著伊姆斯的背影嘻笑大吼,但沒有得到任何回覆。

  提著皮革袋,伊姆斯回到下榻的飯店,隨手將報酬丟到皮質沙發上,他走到迷你吧檯裡,為自己調了一杯馬丁尼。

  沒有搖、沒有攪,只是單純的琴酒加上苦艾酒和一點橙皮,份量隨意卻又依照自己的口味精準調配。

  盯著落地窗戶外的河畔夕景,伊姆斯啜下一口調酒,當他放下酒杯時,右手指間出現了一枚磚紅色的壓克力材質圓幣,外型看起來似乎是某個賭場的籌碼。

  他讓籌碼隨意地落在大理石檯面上,又喝了一點帶著橙果氣味的酒水。

  「我沒有圖騰,是因為我不想要被困住,我不想要每次醒來都緊緊抓著圖騰不放。」伊姆斯想起自己對著那個法國大學生——好吧或許她沒有這麼年輕,但對於他來說,愛莉艾妮就是這麼年輕——這麼說著。

  那是某次任務中間的閒聊,伊姆斯剛從彼得.布朗寧那兒結束工作,想著去倉庫拿點東西,卻正好遇見幾人拿著啤酒聊天的畫面。

  「嘿!」他攤開兩手,語帶不滿地走過去。「我在外頭辛苦工作,你們竟然在這裡喝酒聊天啊?」

  「喏。」在伊姆斯走進倉庫時,愛莉艾妮便起身打開冰箱,拿起一瓶啤酒遞給他。

  「謝啦。」伊姆斯大口喝下啤酒,冰涼的酒液沖淡一整天各種開會、開會和開會的疲勞。

  「愛莉艾妮今天做好自己的圖騰了,我們剛好聊到你沒有圖騰這件事。」亞瑟讓兩個椅腳騰空,抬頭對著他說道。

  「喔。」伊姆斯聳聳肩,沒說什麼。經過亞瑟時忍下踢翻他椅子的衝動,坐上擺著各種圖紙和物品的桌子。

  「不過我想比起其他人,你的確比較容易區分現實和夢境。」愛莉艾妮趴在椅背上。「只要你的臉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的臉,那就是現實。」

  「咳。」一直坐在一邊沒說話的柯柏突然假咳。

  「你有什麼話想說嗎?柯柏。」伊姆斯連看柯柏一眼都沒有,繼續喝著啤酒。

  「什麼,怎麼了?」愛莉艾妮左看右看兩人,雙眼佈滿好奇。

  柯柏看向伊姆斯,確認對方沒有阻止後,他從靠在椅背上的姿勢坐起身來,眼裡帶著難得的笑意:「那是很久以前,我們剛合作第……二次?」他再次望向伊姆斯,得到後者的頷首肯定後,繼續說:「任務出了點差錯,其他人都離開夢境,只剩伊姆斯獨自繼續和目標周旋,後來不知道出什麼差錯,伊姆斯醒來之後一直大叫著我的臉呢!我的臉!

  柯柏將往事說得簡短但有聲有色,愛莉艾妮忍不住在這個空檔裡出聲催促他繼續說。

  「我們都不知道怎麼了,然後伊姆斯衝到浴室裡,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繼續大喊,我的臉呢!」柯柏又停頓了會,「後來我和其他人好不容易才讓他冷靜下來,伊姆斯沒有說發生什麼事,只說他昏頭了,就這樣。而儘管如此,那個任務最後還是成功了。」

  「但你還是沒有圖騰?」聽完短暫但充滿起伏的故事後,愛莉艾妮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伊姆斯。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伊姆斯沉默一會之後,開口:「我沒有圖騰,是因為我不想要被困住,我不想要每次醒來都緊緊抓著圖騰不放。」他沒有看向誰,只是盯著自己拿著啤酒的手指。

  「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愛莉艾妮發出了個無意義的音節。

  回憶在手機震動的聲響下結束。

  我有一份工作很適合你,有興趣嗎?螢幕顯示那是一封簡訊,屬名為一位日籍企業家。

  偽裝者放下酒杯,而檯面上的籌碼則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他將手機拿起來,準備接下另外一份工作。






2020/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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