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gmy】箱の中身はなんだろ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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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加賀美ハヤト33歲生日快樂😌


「⋯⋯在潘朵拉打開盒子的瞬間,一切的災禍爭先恐後地衝出盒外,於是疾病與苦難從此充滿人間,人心則滿溢著絕望、憤怒、嫉妒與哀戚。潘朵拉被嚇壞了,連忙關起蓋子,而盒中恰巧還有最後一樣東西留存著——那就是希望。」


黛灰說完,將繪本闔上,垂眸看著圍繞在他腳邊的孩子們。他和加賀美隼人正並肩坐在沙發上,約莫國小年紀的孩童們則席地而坐,睜著好奇的眼睛望向他們,彷彿能夠如呼吸般閱讀、朗誦故事內容的「大人」理所應當地位在較高的權力階層一樣。而此刻,他的聽眾們(其中也包括了加賀美)正因為過於晦暗的故事結尾而露出難過的表情,黛嘆了口氣,想著選這本書作為睡前讀物果然不怎麼適合吧,一邊說了下去:


「但正因為希望留存在盒子之中,人類才擁有了懷抱希望的能力。也因此,即使人們生活在並不完全光明的世界上,卻依然能對未來保有期待與憧憬。」


「可是,」一個女孩遲疑地舉起了手。「要是『希望』來不及離開盒子,為什麼我們還能感覺到它呢?其他的那些⋯⋯不好的東西,不都是在飛離盒子內後才出現的嗎?」她的兩手在半空中比劃著,嘗試以尚不成熟的語言傳達自己的意思。「那麼,希望究竟是⋯⋯」


「啊。我大概理解了。」黛傾身把繪本放到一邊的矮几上,然後對上女孩的視線。「妳是想問,既然希望被留在了盒子內,我們感受到的『希望』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又是從何而來嗎?⋯⋯ハヤトさん,你覺得呢?」


「誒?」


加賀美沒料到話題會突然被拋給自己,用食指正對著胸口,眨了眨眼睛。黛灰似笑非笑地睨著他,說就是在問你哦。我畢竟也只是個高中生,沒辦法確定世界上是否有希望存在呀。揚著眉梢的加賀美顯然沒相信他的說詞,但也只是無奈地乾笑幾聲,轉而面對他求知若渴的聽眾們。


「這麼說好了⋯⋯在我今天離開這裡後,你們會覺得難過嗎?」


「嗯!」


「還想再跟ハヤト哥哥玩久一點⋯⋯」


「這樣啊,謝謝你們。」接收到孩童們熱情的反應,加賀美有些不好意思地合掌道謝,又繼續說:「不過,你們同時也知道我還會再次出現在這裡,對吧?」


「是的,我們也很期待ハヤト哥哥每次的來訪!」


「對我而言,這就算是種『希望』哦。帶有一點不確定的因素、同時又讓人忍不住為之振奮——這就是我心中希望的模樣。」


而它正確確實實地存在於生活每個不起眼的角落之中。


*


過了熄燈時間,孩子們一一回到了各自的房內,交誼廳霎時陷入漆黑與寂靜。黛領著加賀美回到他獨立的房間,而就像是預先排演好的橋段那樣,他們在門板與門框相貼合的同時熟練地上了鎖,開了燈,在關起的門後接吻。兩人額頭相抵,因入夜而變得微涼的空氣再度燥熱了起來,黛抓著加賀美的衣襟,啞著聲音問他:ハヤトさん,今天要留宿嗎?


茶棕色的眼珠轉了轉。有可能。也或許會騎機車回家裡。


你這是在嘗試滿足希望出現的條件?


嗯⋯⋯?啊,那個啊。加賀美想起自己剛剛隨口下的定義,瞇著眼笑了起來,彎起的唇角幾乎要與黛相貼。那我就留下吧。


這麼隨便。


因為灰くん看起來很希望我待著嘛。加賀美由鼻腔發出哼哼的悶笑聲,很是得意的樣子,黛懶得費心扮演正統的傲嬌系角色,於是不置可否,彎下腰來挪開雜物,在房間中清出足夠大的空位,好讓加賀美有位子能夠度過今晚。由於加賀美來得越來越頻繁,又多半會在黛的房裡待到深夜,細心的職員乾脆替他準備了套專用的床墊與被褥,放在黛的房裡備著。照理來說,黛是主,加賀美是客,理應由黛主動打地鋪更符合地主之誼,但加賀美本人基於各種理由而強力反對這個想法,黛也沒打算跟他客套,便繼續舒舒服服地睡在那張伴了他十幾年的床上。


⋯⋯倒也不是沒有睡在一起的選項。黛在感覺到對方溫熱的氣息拂過自己的後頸時如此想道。在他上了床,側身面向牆壁後,加賀美也悄聲無息地爬了上來(為什麼那麼高大的身軀能近乎完美地湮滅自己發出的聲響呢),把下巴枕在黛的肩頭,兩手則掛在黛的腰間。所以說,你剛剛鋪床的意義在哪?黛用不鹹不淡的語氣質疑他,加賀美嗯了聲,把臉藏到黛的頸子後。


因為不確定灰くん會不會同意讓我睡在這。


確實不會,太擠了,而且你會把我踹下床吧。足癖那麼差。


舞台上跟床上是兩回事⋯⋯。毛茸茸的頭頂抵著黛的背部左右晃了晃,好像是在搖頭,然而裝出的委屈在隱隱溢出的笑聲下顯得沒有半點說服力。黛有氣無力地反手推了推他,一邊嘀咕,真想讓其他人見見你這幅樣子。


「那還是請您高抬貴手。」


這次的要脅好像戳到了加賀美的痛點,他一骨碌地直起身,在床上正襟危坐。黛理了理被對方弄皺的被子,縮在牆角,狀似漫不經心地掃了加賀美一眼。


「ハヤトさん知道嗎?你在設施裡是不良示範喔。」


「我有表現得那麼不得體⋯⋯?」


「我不是那個意思。」黛說,坐著把棉被拉高到了胸口。「設施的孩子們有很多都把你當成了對『大人』形象的模板,覺得成為大人後也能像你一樣自在又閃閃發光,因此而覺得嚮往⋯⋯之類的,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吧。我們能看見的只有此刻游刃有餘的ハヤトさん,而沒辦法知道你曾經經歷了些什麼,更別說還有家世背景這種難以改變的因素。要成為ハヤトさん是困難的,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會說是不良示範。」


他一口氣把所有想法說出了口,接著沈默下來,將下半張臉藏進被腳裡,等著對方發出一慣的笑聲,等著他的雙手在胸前合十,紅著臉說、我並沒有灰くん所說的那麼了不起,你過獎了⋯⋯。然而加賀美只是思索片刻,然後露出豁然開朗的神情,兩手一拍。


「啊,我知道了,灰くん是『不該把希望留在盒子裡』派的呢。」


「哈?」


「你覺得我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是無謂的希望吧。就像在充滿不幸的世界上留下希望一樣,倒不如從來都不要出現比較好。」他苦笑著說,臉上卻殘留著因做出恰當比喻而感到滿足的些許得意,兩股情緒交雜在一起,顯得頗為滑稽。「雖然由我自己來講有點奇怪⋯⋯但就我的猜測,灰くん的想法大概是『既然再怎麼憧憬也無法到達同樣的高度,也許從來都不要以模板為目標前進比較好,免得到頭來只覺得不甘心』。⋯⋯要是猜錯了請容我道歉。」


不算錯,但也不完全對。黛靜了半晌,小幅度地搖搖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得到默許的加賀美反而變得侷促起來,用一手不斷揉搓著另一手的指關節。


「我並不認為前進的過程是沒有意義的。就算沒辦法確實地抵達目的,向前了就是向前了,若是哪天心血來潮地回頭看看,可能會發現自己和找到目標前的自己已經拉開一段可觀的距離了,就這樣,『咻——』地。」


他終於鬆開了手,將手掌攤開,比劃出一段間距。


「所以,儘管期望可能會落空,老實說我也不那麼適合作為他人長大成人路上的榜樣,我還是覺得、沒有『無謂』這種事存在。更何況希望本身也是種能夠撼動未來的力量哦?我不也因為灰くん的願望而留在了這裡嗎。」


「人生又不像ハヤトさん一樣有求必應。」


「哎呀。」


加賀美眨了眨眼,意味深長地盯著黛看。黛慢了拍才發現自己方才所言就像在稱讚對方一樣,不禁皺了下眉,說,沒在誇你。我知道,加賀美語氣輕快地回,反倒令黛感到不滿起來,他又伸手推了加賀美幾下,想找個藉口打發對方,好眼不見為淨。


「ハヤトさん還沒洗澡吧,快去,我再問問有沒有誰能借你睡衣⋯⋯」


「啊,」加賀美乖順地起身。「不用了,我自己有帶。」


「⋯⋯這不是蓄謀已久嘛。」


「嗯⋯⋯!哈哈⋯⋯」


*


在加賀美抱著換洗衣物離開房間後,黛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再次倒回了床上。


對了——正當他鬆懈下來時,加賀美狡詐地從門縫間探出頭來,拋下了最後一個疑問——我對灰くん來說也是不良示範嗎?黛還來不及回答,他便轉身隱沒在昏暗的走廊,徒留黛一人盯著天花板發愣。少了對方的存在,隔著燈罩傳來的光線似乎變得過於刺眼了,黛把棉被拉得好高好高,閉上眼睛,用手臂矇住了上半張臉。


他想說,這次你打錯比方了。ハヤトさん豈止是不良示範,真要說的話——如果要他找個更貼切的形容的話——更像是潘朵拉的盒子本身。


黛不如潘朵拉一般好奇,也深知自己從來都不該將盒子開啟。但當加賀美第一次按著他的後腦勺,覆上溫柔的假面撬開他蒼白的唇時,同時也引導(或者更像是逼迫)著他顫抖地掀開了盒蓋。灰くん的情感變得豐富了呢,自從黛開始與加賀美來往後,曾有職員欣慰地這麼告訴過他,然而他們不曉得的是,這些情緒的真面目即是應被封藏的災禍:憧憬是嫉妒,愛慾是貪婪,一度被世間視為罪惡的、源自性的愉悅也由加賀美親手教予黛灰。黛無處可逃,僅能任由深不見底的漩渦吞噬自己,無助地被嵌上血肉,重新、緩緩地變成一個完整的人。


可其中最令人束手無策的,莫過於加賀美仍將希望留了下來。


自小以來,黛就不是個擅長懷抱期待的孩子——他連最普通的童年都無法擁有,又怎麼敢奢求更多?加賀美卻溫和地、近乎強硬地教導他,期望著什麼的人生絕對比較快樂哦。以至於黛糊裡糊塗地信了他的那套理論,好像自己永遠能夠有所冀望,也就此繼續心甘情願地被矇騙,迎上加賀美的下一個吻。


比如——黛翻了個身,瞇著眼望向門板之外的彼方——他難以否認自己正期待著加賀美的歸來,幾乎就能感覺到對方帶著濕氣的唇瓣再次貼上自己的嘴角。


他為這樣的心思感到陌生。甚至於厭棄。


厚重的棉被將黛悶得發慌,背部與後頸沁出了薄汗。在他打算起身回到位子上時,門外傳來了沈穩的腳步聲,接著,金屬製的門把被轉動,發出輕微的喀鏘聲。黛果斷地停下動作,重新將臉藏回被子裡。


「灰くん?」打開房門掀起的微風伴隨著加賀美的嗓音一併傳來,拂過黛的頰畔。「⋯⋯啊,已經睡著了啊。」


黛索性順著對方的誤解,閉著眼裝睡。他感受到床墊因為加賀美的重量而下陷,對方的指尖(還殘留著出浴後的熱度)小心翼翼地撫上了自己的臉頰。他聽見加賀美吸氣的聲音。


「有些話只能趁你聽不見的時候說呢。」


自言自語般的呢喃十分溫柔,又混雜著遲疑與成年人獨有的怯懦,而黛也在同時意識到了什麼。靜寂的夜晚,一方正在假寐,另一方則趁機吐露了隱藏已久的心意,卻被盡收耳底——漫畫一樣老套的展開害得黛幾乎要笑出聲來,裝睡計劃險些功虧一簣。加賀美沒察覺他的不對勁,僅是開始心不在焉地梳理他鬢邊的髮絲,似乎在嘗試組織好語言。


意外地是不擅長告白的類型啊,黛想。他又想,難道加賀美認為他們的關係真的需要由區區一句告白來補足,才得以顯得圓滿嗎?


在此時此刻,黛覺得自己能夠回答女孩當初的問題了。希望究竟是什麼?為何被密封於盒內的希望仍然存在於世上?因為希望是不可視的,是由未知中被孕育而生的、無法被窺視的產物。當加賀美將兩人關係定調的剎那,希望的樣貌也便清晰可見,而那不過是再平凡不過的一條道路:交往——分手——漸行漸遠。黛不願意這樣,他情願對方的愛永遠都朦朧不清,倘若序章打從一開始便不曾被寫下,自然就意味著不會迎向尾聲。


所以他掀開棉被,坐起身,伸手摀住了加賀美的嘴,對著他搖了搖頭。意識到黛其實從頭到尾都聽見了他的告白,加賀美露出同樣老套的詫異表情,耳根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可黛罕見地沒有心思多捉弄他,只是凝視著對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ハヤトさん,別說出來。別把我的希望也奪走。


語句出口的瞬間,黛本能地揣測著對方可能的反應。人在被拒絕時容易表露出真正的本性,他因而料想加賀美會皺起眉,抿著嘴,也許還會就此離開房間;又或者,他已經摸清了應付黛的手段,會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直到黛回心轉意。


只不過兩者皆非。事實是,加賀美執拗地握住黛的手指,讓它們離開自已的唇邊。他低垂著睫羽,懸掛在眼睫末端的水珠彷彿是未乾的淚滴,正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地發光。黛見到他無奈卻堅決地笑了。


「那麼,請讓我成為你的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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