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gmy】應該都點得到——包含男朋友?

【kgmy】應該都點得到——包含男朋友?


*標題看起來超像在幫外送平台業配的但我沒有

*加賀美ハヤト生日快樂🥳


0.


  自從加賀美隼人踏入外送業以來,已經過了數個月。


  若是熟識加賀美的人聽到這番話,大概只會覺得不可思議——儘管表現得不張揚,但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他家境寬裕這點早已成了所有人的共識,若說趁著剛畢業的這段時間,四處去不同公司做做基層、吸取經驗,倒還算合理,可要說騎著機車東奔西跑地送外送,就實在很難與加賀美的形象聯想到一塊了。


  而正如他們所想的那般,加賀美會開始打工的理由並不是因為缺錢。說得直白、也不識相點,其實僅僅是為了體驗生活。


  也許是他們家的血脈中潛藏著的熱血衝勁所致,貴為CEO的加賀美社長——也就是隼人的父親——對此並不反對,反而還表現出鼓勵的態度,要隼人好好工作,再分享些送餐時碰上的趣事給他們聽。在家人的支持下,加賀美隼人的外送生活頗為順遂地展開。


  出於對他人心態的顧慮,加賀美原先打算對此事保密,卻在某次意外接到了朋友的訂單,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拎著熱騰騰的炒飯與前來取餐的朋友面面相覷。朋友見他戴著安全帽,又身穿制服,先是問他:隼人,這是惡作劇嗎?加賀美尷尬地搖了搖頭,拱起肩膀,眼神飄忽地向對方解釋了來龍去脈,還不忘敬業地把裝著盒裝炒飯的袋子舉高,說,總而言之,這是您的餐點,請查收⋯⋯。朋友只覺得好氣又好笑,接過塑膠袋,故作不滿地埋怨,真不想付工資給你這種有錢人啊。


  還是我直接退錢給你?


  我開玩笑的啦!搞什麼啊你小子。


  包含客人在付錢時不小心拿成了桌遊的紙幣、有人多點了份餐但實在吃不下就乾脆送給加賀美之類的插曲,能夠與親人分享的送餐小故事大約都諸如此類,有趣,但不至於令人意外。加賀美夫婦倒也沒奢望著要從兒子這裡聽到什麼勁爆的話題,或者說,看著素日(努力表現得)沉穩的兒子兩眼放光地談論這些,就足以讓他們感到欣慰與愉快。


  也因此,當加賀美隼人擺出異常鄭重的姿態,放下碗筷,在飯桌前正襟危坐時,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即將從他口中吐出的會是這樣的話語。


  「我好像戀愛了。」


1.


  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身為故事中另一位主角的黛灰,心裡恐怕也懷抱著相同的疑問。


  一切甚至沒有個像樣的開端。黛是名白帽駭客,儘管年紀尚輕,在業界卻已小有名氣,是故得以仰仗自由接案來維持生計。由於不必按表操課地出門上班,本就習於蝸居在家的他便樂得宅在房裡,尤其在搬出待了十幾年的兒童福利設施、移居到小小的工作室兼新家後更是如此。他對進食沒什麼慾望,僅只是為了吃飯而出門對他而言更是得不償失,但長期以來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還是讓身體對他發出了警訊,惹得大小症狀接踵而至。黛無可奈何,只好妥協,靠著外送勉強安撫瀕臨罷工的軀殼,就這麼持續至今。


  基於上述原因,他對接觸外送員一事絕對算不上陌生。在他逼仄的、昏暗的玄關前,曾有無數個外送員縮起肩膀,朝他遞出塑膠包裝過。其中的少數會努力擺出笑臉迎人的模樣,吊高嗓子,希望他可以配合拍張報備照,但鑽入他耳朵裡的,更多是平板而略嫌不耐的語氣,有時還伴隨著從透明雨衣邊緣墜下的水珠。有閒情逸致的時候,黛會略略打量對方的配備、衣著,揣測他在來到自己家門口前,還經過了哪些路程,要是送貨員恰好也不排斥閒聊的話,還會就這麼攀談幾句——畢竟意外地喜歡社交的黛,現在面對面與人交流的機會也幾乎限縮於這樣的場合了。


  那天也是這樣的日子。剛剛交出一個大案子、久違地睡了場好覺的黛,罕見地懷著犒賞自己的心情,下單了午飯及甜食。與他配對到的是個名叫ハヤト的外送員,但頭貼並非最常見的、從詭異角度和光源下拍攝的自拍照,而是麥克風的特寫。黛不由得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心想,難不成這人要用自己的歌聲取代電鈴嗎,他是覺得挺有趣的,不過要是被鄰居抗議就不好了。


  所幸約莫半小時後,電鈴聲仍然普通地響了起來。黛先是從貓眼窺視了下外頭的景象,接著不無驚訝地眨了眨眼。


  來者的模樣實在和他對外送員的印象有所出入。


  ハヤト的身材似乎頗為高大,肩幅在狹小的樓梯間顯得更為寬闊,套在其上的是深色的高領毛衣,讓人一時間有點難聯想他以這副德性背著外送箱,馳騁於街上的樣子。雖說透過貓眼只能看個模糊的大概,可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此人有著相當精緻的五官輪廓——果然,在打開門後,出現於眼前的,是張俊美得與這個空間格格不入的臉。


  「誒⋯⋯」


  黛一瞬間幾乎發出了嫌惡的聲音。


  倒不是說他對美男子有所排斥,當然,更不是針對ハヤト這個人,真要說起來,更像是久未見到太陽的人終於再次沐浴於陽光下時,往往會下意識地瞇起眼睛、遮擋燦金光暈的道理。但不論黛心裡所想為何,顯然ハヤト都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恫嚇意味,因而覺得錯愕(也是,以他這張臉,大概沒怎麼受到過這種待遇),使本就拘謹的肢體動作變得更加誠惶誠恐。


  黛於是饒有趣味地聽著他戰戰兢兢地報上菜名,並在同時注意到了對方不僅外貌出眾,還有把好嗓子。在ハヤト為了拿手機而低下頭去時,黛看見他的髮絲間,隱隱透出做工並不特別細緻的耳橋與耳環,與之相反,左邊腕骨上卻又戴著塊要價不菲的錶;仔細一瞧,身上的高領毛衣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平價的服飾。


  透過推導出的結論,黛心中勾勒出的ハヤト的生平於焉成形:一名因為叛逆或好奇而投入外送行業,實則家財萬貫的富家公子哥。


  「你是ハヤトさん?」


  接過塑膠袋時,黛在沙沙作響的摩擦聲中前言不著後語地這麼問了。ハヤト愣了下,下意識睜大的可可亞色瞳仁中,倒映著逃生出口一閃一滅的螢光,如滴入熱飲裡的鮮綠色素一樣泛著漣漪。


  「⋯⋯是的,我是在app上與您配對到的ハヤト。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眼看對方就要心生惶惑,黛擺了擺手,蓋住指尖的袖口隨著他的動作左搖右晃。他說,我只是確認一下而已,畢竟你的臉長得不像麥克風,我認不出來。


  聞言,那張漂亮的臉孔隨即露出了羞恥與忍俊不禁參半的神情。ハヤト用拳頭掩住嘴,過了半晌,才擠出這麼一句解釋:不好意思,因為我很喜歡唱歌⋯⋯。這樣啊,這是好事。黛故意一本正經地這麼回,滿意地發現ハヤト的耳尖在他的調侃下漸漸染上緋色。


  「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他禮貌性地說,儘管語氣中沒有多少真誠的歉意。「沒有耽誤到你的時間吧。辛苦了。」


  ハヤト連忙搖搖頭,由於擺頭的幅度太大,髮絲翻飛起來,好不容易從安全帽下倖免的髮型倒是在這裡敗下了陣來,不再如最初那般齊整。「不會的,我目前還沒有接到下一單。如果您能滿意今天的餐點就太好了!」


  「雖然做料理的人也不是你就是了。」


  「噗⋯⋯說的也是呢。」


  送貨員邊努力忍住逐漸擴散開來的笑意,邊從長褲口袋中拿出手機,說,再麻煩您讓我拍張送達證明照了。黛從善如流,稍稍舉高提袋,好讓ハヤト能將取景框對準隱隱散發著香氣的塑膠袋。對方拍照的動作很快,眨眼的功夫便收起手機,向黛鞠躬道謝,又說了句祝您用餐愉快。黛朝他頷首,正準備關上門,忽然間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把ハヤト叫住了。


  「對了,禮尚往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用戶名哦,ハヤトさん。下次見。」


  「誒、請等⋯⋯」


  門發出喀噠一聲闔上。ハヤト愣了半晌,接著以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方式,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來,趕在頁面重新整理之前,逮住了對方的用戶暱稱殘留的最後一秒。


  ——灰くん。


2.


  既然都得到允許了,錯失如此稱呼對方的機會實在有些浪費——加賀美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可想而知,顧客的一句話難以實質上地對他的生活產生太大的改變,那天之後,加賀美的生活依然如常:送餐、練樂團,再為未來接班社長的工作做些準備。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從灰くん(他不知不覺便開始在心裡這麼稱呼對方了)拋下了那句話,小小的期待火苗就輕而易舉地被點燃,使他工作得越發勤勉,只為了增加與灰くん再次見面的機率。幸運的是,以地域為基準的分配機制起到了推波助瀾的效果,一星期後,加賀美終於如願以償地在配對列表上,瞥見了眼熟的地址與暱稱。


  這次的訂單內容是義大利麵和熱巧克力。說起來,上回好像也是一甜一鹹的組合,是喜歡這樣的搭法嗎?加賀美思索著,一面小心翼翼地接過店家遞來的包裝,放入送貨箱裡。等到安置好貨物,他跨上機車,開啟導航定位,又不禁想:他幾乎要開始畏懼起如此輕易就得到住址情報的自己了。若是他有點別的心思,灰くん該怎麼辦呢。


  他對灰くん抱有好奇以外的、別的心思嗎?


  疑問一直維持到他乘上了電梯,又一次站在光源微弱的樓梯間的那刻都沒有解消。伴隨著不知為何加速起來的心跳,加賀美摁響了電鈴——這次,門開得比上次還快上一些,灰くん從門後探出頭來,對上他的視線時,明顯露出了意外的眼神。顯然那句「下次見」大抵只是隨口說說的玩笑話罷了。加賀美早就猜到了這點,但仍不免感到難以言喻的失落,彷彿只有自己一廂情願地上了勾一樣。不願落居下風的他,於是像要喚起對方的記憶般開口了:「很高興又見面了,灰くん⋯⋯さん。」


  「嗯,どーも⋯⋯。」灰くん在眨了眨眼後回,似乎也還沒消化完過大的資訊量。在源自出口標示的綠色微光照射下,加賀美這才注意到對方蒼白的臉上,明顯掛著比前一次更深的黑眼圈。也應該是基於相同的理由,灰くん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吐槽顯得有氣無力。「『くん』跟『さん』至少選其中一個吧,灰くんさん是誰啊。」


  「誒,說來您可能不信,但我也會這麼稱呼角色呢,大雄くんさん之類的。」


  「騙人⋯⋯」


  面對加賀美其實童叟無欺的發言,灰くん靠在門板上,悠悠地吐出了這麼一句,接著搖搖晃晃地踱步至加賀美面前,想伸手去拿他手中拎著的提袋。加賀美看得心驚膽顫,下意識地便扶住他的手臂,無意間摸到寬大而厚實的外套下,包裹著的細瘦輪廓。感受到拉著自己的力道,灰くん抬眼看了他一瞬,還不等加賀美道歉,就率先坦承了失態的原因。


  「抱歉,我連續熬了幾天夜,現在腦袋不是很清楚。⋯⋯雖然覺得ハヤトさん應該也遇過不少像這樣麻煩的客人吧,不過要說差點就倒在你身上的,我可能還是第一個?」


  「是、啊⋯⋯不是,灰くん並不麻煩⋯⋯!」


  「哼——不錯嘛,去掉敬稱了。」


  反正我年紀大概比ハヤトさん小,就維持這個稱呼不也不錯嗎?灰くん說,稍微拉開提袋,檢查了下內容物是否正確。然後,他朝著加賀美招了招手,要他記得拍下證明照——就憑如此輕車熟路又自動自發的流程,加賀美覺得他能客觀地宣稱:對方絕對可以被排除在麻煩客人的群體之外。


  然而敏銳如加賀美,至此也看出了灰くん已經想回房的意欲。縱使他對灰くん還有一重又一重的困惑和探索欲,也明白在眼下的情況強行攀談不是個好主意。加賀美理了理剛剛在電梯內匆匆整理過的前髮,朝灰くん投出(連自己也毫無所覺的)意味深長的目光。


  「希望您今天也能夠用餐愉快。那麼,我就先告辭了,下次⋯⋯」


  他遲疑了會,沒有把話說完。灰くん卻不覺得奇怪,甚至無比自然地接過了話頭,對他瞇起眼睛。


  「嗯,下次見。」


3.


  黛深知自身的狡詐。


  他能夠很乾脆地承認,在第一次與ハヤト道別時,那句「下次見」幾乎是介於玩笑與客套話之間的性質,也因此,會再次與ハヤト相見並不在他的預料之內。當然,有鑒於他頻繁的訂餐頻率,遇上同一名外送員這種事倒不算罕見,但這次的再會看來並非偶然——他從ハヤト眼中看出了某種期盼,還有終於得償所願的愉悅。黛不知道對方是否用了某種手段,可至少能推知他很可能是刻意為之。


  為什麼這樣一位不愁吃穿的小少爺會來跑外送,又為什麼會對自己產生興趣呢。不由得為此感到困惑的黛,這下反過來好奇起了ハヤト這個人的一切。


  對於天才駭客而言,要查出關於ハヤト的種種資訊簡直易如反掌。尤其人在連日把精力都投入同件案子後,總難免會想找點不相干的事做做,於是回過神來,黛已經一手握著還帶著溫度的、裝著熱巧克力的紙杯,一邊查找起了有關ハヤト的訊息。他為背棄職業道德一事進行的懺悔都還沒完告一段落呢,就已經搜到了ハヤト的姓氏:加賀美,順帶確認了他與那個知名的製造工業間確實有直接關聯。黛順藤摸瓜,又一不小心挖出對方畢業的學校、參加過的社團,啊,這是他所在的樂團表演的影片嗎,來看看吧——


  保持著太過輕鬆的心情,黛點擊了播放鍵。


  經由加賀美之手交到他手上的義大利麵最終還是涼透了。


  黛在液晶螢幕透出的刺眼光輝中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從耳罩式耳機柔軟的海綿流入他耳中的歌聲,是華麗的、飽滿的,帶著幾乎滿溢而出的感情,使得黛指尖發麻,連心臟搏動的頻率,也與鼓點同頻震顫著。進入第二段主歌時,畫面切到了特寫鏡頭,影像中的加賀美朝台下的某處望去,恰好對上螢幕另一端的,黛的雙眼。站在主唱位的他畫了深色的眼影,眼線斜斜地向上飛,可可色的虹膜在畫質不甚清晰的影片裡,變成了一個一個模糊的像素點,可當組合起來時,又明亮得足以讓黛萌生近似於惱怒的情緒。大概是在通宵後攝取太多咖啡因害得他心悸了吧。


  他在最後一個音落下的瞬間按掉頁面,四周又歸於沉寂,僅留下嗡嗡的殘響。然後黛想,原來如此,他或許可以原諒這個人笨拙地將麥克風選為頭貼這件事了。


  ハヤトさん也好狡猾啊。


  熱可可的巧克力味還殘留在舌尖,隱隱變得苦澀起來。


4.


  好在黛灰相當擅長裝得若無其事。


  所以當加賀美再次出現在他家門口時,黛只是神色自若地應了門,彷彿他對加賀美其人依然一無所知,而他也沒有貼著合法的邊界,對配送流程動些手腳,好讓加賀美更容易分配到自己的訂單。


  果不其然,被蒙在鼓裡的加賀美沒有察覺到任何異狀,只是以單純而好懂的笑容,直面了裝模作樣地說著「還真巧」的黛。他說,像這樣的巧遇也不多見呢!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不過,灰くん的吃飯時間還是那麼讓人捉摸不定啊。


  照著一日三餐的規則按時進食讓人壓力很大。黛老實地坦承。話剛出口,他便感受到加賀美的視線焦點落在了自己的腰間,嘗試隔著有麻花織紋的毛衣布料,確認黛的身材是否又變得更瘦削了些。最終自然是無果。加賀美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像是想叮囑黛攝取足夠營養的重要性,又想起以兩人的關係來說,他根本沒有資格說三道四——儘管事實上黛一點也不在意這些條條框框,甚至還有些想體驗被加賀美叮嚀的感覺。


  「我可以擅自幫您多帶些東西來嗎?」一陣猶疑後,加賀美這麼說了。


  「就算我同意,你的頂頭上司也不會同意吧。」黛面無表情地駁回了提案。「再說了,先假設我們一個月會固定媒合到一、兩單,你的作為也沒辦法造成多大的改變吧。」


  「可是灰く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會努力調整作息的,如果被ハヤトさん抓包就算我輸,到時你要帶什麼過來,我也沒辦法攔你。」


  「真的嗎!」


  「這麼高興做什麼啊,明明是我在白吃白喝⋯⋯?」


  黛頗感哭笑不得,姑且還是妥了協。幾乎是命中註定地,一個星期後,他在清晨點的漢堡排套餐好巧不巧被分配給了加賀美,而對方以勝者的姿態,既擔憂由得意地,以這個時段不應有的活力朝黛道了早。蹙著眉的黛深深地嘆了口氣,舉手投降。


  願賭服輸,他只能接收由加賀美選擇的各式補給品。不僅是這次,之後的每一次,加賀美都會攜著不同的小點心來訪(也不知道是本就隨身備著,還是專程繞去買的),品項從高蛋白棒到起司蛋糕一應俱全,被黛吐槽「為什麼只有極端的健康與不健康啊」。⋯⋯對了,他甚至從黛事後的評論裡,推測出了他大致的飲食習慣,所作所為早已遠遠超出了一個外送員該做的本分。


  ハヤトさん像這樣破費,靠送餐賺來的錢不會被我耗完嗎——雖然明白以加賀美的出身而言,這大概都算不上什麼問題,黛還是忍不住這麼問。


  那只好請灰くん多點幾單,讓我賺些接單錢了。加賀美合掌笑著,輕描淡寫地答道。


  於是冬去春來,轉眼間到了入職的季節。


  黛意識到此事的管道比較特殊:他是因為一連接到了好幾個專為新入員工架設網站,並請他做滲透測試的案子,才注意到入社日即將到來。黛起先沒太將此放在心上,至多是因想起以前待的福利設施裡,大概也有些孩子要進入社會,而為此感嘆了會兒,很快就再次埋首於突然增加的工作量之中。


  真正出乎黛意料之外的,是另一件事情。三月中旬,加賀美隼人一如既往地按響了電鈴,流暢地報出黛下單的菜色,並拿出自己額外帶來的小點心。正當黛舉高提袋,好讓加賀美方便拍照之時,對方冷不防地率先發話了。


  「灰くん,我要離職了。您是我接的最後一單。」


  黛默不作聲地僵了下。


  連續工作二十多個小時的大腦開始緩慢地運轉,一點一點地嘗試消化加賀美給出的資訊。他先是想:加賀美沒有向他報備的義務才對。追根究底,若非他使了些招數,兩人本該只是萍水相逢的關係罷了;然後他又想,也對,作為加賀美工業CEO的兒子,加賀美也許不必和其他人一樣為求職奔波,但不代表他沒有進入職場的一天。確實是時候了。


  像是為了逃避現實一樣,在一瞬間,黛忽然接收到了許多先前不會特別在意的感官訊號——塑膠袋呈直角的小邊刺在手裡是癢的;從加賀美傘尖落下的雨水落在地上,積成了灘小小的水窪;長期被忽視的飢餓感一湧而上,化作類似反胃的不適感。


  他聽見加賀美繼續說:


  「這幾個月來似乎特別常經手您的訂單,也受了您很多關照。如果有什麼不周之處的話,希望灰くん能夠告訴我⋯⋯」


  尾音逐漸弱了下去。加賀美閉起嘴巴,惴惴不安地望向黛,顯然還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啟口。從他眼中透出的,是他們第二次見面時,黛曾鮮明地捕捉到的那些情緒——對相見的愉悅、對(黛尚不確切知曉的)某事的期盼,同時,又混雜了嶄新的笨拙與緊張。這使得黛想起:說起來,ハヤトさん也是個狡猾的人啊。


  懷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黛伸手抓住了加賀美的皮外套,捏著領口,把對方拉向自己。加賀美似乎發出了「誒」的一聲,但被心跳的聲響遮掩了過去,導致黛聽得並不真切。更重要的是,對方那兒並沒有傳來任何反抗的力道。所以黛選擇將其視為允許。


  當交疊的唇分開時,黛下意識地舔了舔乾燥的下唇——舌尖帶來的唾液滲進唇紋間,在帶來細微刺痛感的同時,也稍稍濡濕了淡色的嘴唇。這算不上個特別踰矩的吻,克制而清淡,唯一造成呼吸不暢的緣由僅是出於心中尚未落地的大石,連帶著堵住了他的氣管。他抬起眼來,看見本就滿臉通紅的加賀美因為他舔舐的動作而動搖不已,覆蓋著暖色瞳仁的睫羽震顫著,連耳垂都染上了醒目的紅。


  哎呀哎呀。


  黛微笑得像隻惡作劇後故作無辜的貓。他用拳頭「砰砰」地敲了敲加賀美的胸膛,說:要評價是嗎。身高不錯,不必踮腳尖也搆得到,很方便。


5.


  那天,送餐袋的最底部,壓著張由小塑膠袋仔細封好的紙條。紙條上用不算工整、隱隱透著心虛的字跡,寫下了一串電話號碼和一行社群媒體的ID。


  「這也太老套了吧。」


  黛嘀咕道,無奈地彎起眼角,指尖輕觸,將有著麥克風頭像的帳號加入了聯絡人列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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