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守

那雙紫金異色的鳳眼眨了眨，雨微微後退並在桌前坐下，「我的名字，和當初我們在港口附近、我得到的這個御守。」

語罷，男孩便將平時整裝完畢後會繫在腰上的御守解下——他可是一直都有乖乖聽從送他這物品的少年所交代的，隨時都帶在身邊——放到了桌上往凌的方向推去，「告訴我為什麼凌要那麼拼命的救我，和教我怎麼使用這份力量。」

「此物多少能在某力未能及之處護您一命，雨様可想好了？」沒有馬上接過御守，凌仍是抱持著原本的姿勢，低下了頭並緩緩閉上雙眼，似乎是要讓雨好好想一想、而他會靜靜的等待對方回覆一般。

雨拇指輕輕摩娑著御守的布料，雙眼垂下、有點苦澀的笑著，「當然是想好了啊，而且我能拿出最好的代價就是這個了，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御守呢。」最終雨放開雙手舉至臉旁，「凌，這些應該夠吧？」

青鬼默了默。其實一開始凌便決定無論雨提了什麼代價，凌都會當作交易成立回答對方的問題，因此他是可以拒絕的——但最終凌還是輕輕嘆了口氣，慢慢伸手接過雨放在桌上的御守，「⋯⋯某收下了。」

如果他真的拒絕，那便是輕視雨的決心——原來從最一開始自己便先入為主的看低了對方嗎，說不定眼前的孩子比他想像的更加堅定，凌閉上那雙夕陽色的眼掩蓋自己一絲絲的窘迫，「那麼雨様先告訴某您的全名吧。」

「嗯、嗯，其實凌已經知道一半了喔，」男孩在凌的面前端端正正席地正坐，沒有收斂力量的異色雙眼看向對方，眼神中卻莫名透露出層層複雜的心情，「——光野雨，這就是我的全名。」

「光野雨⋯⋯」凌低聲複誦，緩緩睜眼將對方複雜的眼神盡收眼底，「雖然僅是姓氏、而某也不知道雨樣的家庭狀況，但某仍是認為這個名字很適合您。」

「至少在某所知道的時間裡，無論在怎樣的暗處，雨様皆不曾放棄向光的可能。」現在對方能以「光野雨」的身分出現在自己面前便能夠證明這點，無論是多遙遠的過去到現在，雨一直以來都是多麼竭力掙扎著不讓自己屈服於命運之下。

曾經隨著年紀逐漸增長，雨越來越不喜歡在他人面前說出自己的姓氏——就算他再不願意面對，他在光野家是那麼的格格不入仍是事實。因此每說一次「光野雨」，都彷彿在提醒自己和這個姓氏有多麼的不合適、多麼的突兀。

但怎麼好像、經過凌這樣說以後，他就有些釋懷了呢，未免也太好安撫了點，雨低下頭的同時內心暗暗挖苦自己，「這樣啊，聽起來凌好像⋯⋯認識我很久呢。」

「也稱不上相識，某和雨様過去僅是一面之緣。」那一面甚至不是他自願的，「某救下您最初的原因是雨様對某人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存在，而那位是某必須鞠躬盡瘁侍奉的對象之一。」

或許還有一部分是因為當初被放過的代價，但這句凌便沒有向雨說出，僅是說出了他確定的部分，「至於那位究竟為何人，某希望雨様是自己想起、而不是透過某的隻字片語去知曉。」

原來是受人所託嗎，雨輕輕咬了咬下唇——如此一來確實便能說通了，腦海忽然浮現前幾天凌說過的「畢竟他仍是妖怪」，是想說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妖怪會冒著喪命的可能去拯救人類的意思吧。

為什麼會說是侍奉呢，他們妖怪也是會有上下級概念的嗎？他對妖怪實在一無所知呢，對凌也是，「這樣啊，我了解了。」然而最終雨抬起頭乖巧地笑了笑、不再多問，儘管他是多麼在意凌和他口中那位的關係⋯⋯

「而雨様第二個請求並非是一蹴可及之事，接下來滯留於幻世的這一年某會盡可能的將某所知道的教予雨様。」絲毫沒有察覺到一點點不對勁的凌持續說下去——儘管凌稍早前讀懂了雨眼裡的複雜，但此時卻無法看破對方笑容下掩藏的情緒。

因此沒有發現雨在桌子下絞在一塊的手指，凌起身抽出了一根髮繩將滿頭長髮紮成低馬尾，「還請雨様做好心理準備，因為這些東西您『上回』花了四年多慢慢熟習，今次卻是要在一年內全數學成。」

「咦、咦？」聽到這般的時間差，雨嚇得猛地抬起頭、有些慌張的看向繞著髮繩的凌，「我？一年要學那麼多東西？」

「是的，但雨様無須太過擔憂，您的時間還是很多的。」畢竟他們在幻世中是可以將一整天都用來學習，並不是抽個課後一小時補習，將頭髮固定好的凌起身向外走去，「在那之前雨様還需要決定您的『媒介』為何，那會作為您的攻擊手段。」

「還請雨様回想一下您父母是否有什麼可以給您作為護身用的器具，某接下來會用類似的物品讓您練習。」

「⋯⋯一定要是家長嗎？」然而正坐著的男孩卻沒有任何動作，僅是聲音有些悶悶的問著；凌微微抬頭想了想，將自己曾經從時雨那邊聽來的說法回答雨的疑問，「只要是希望雨様能一世平安的人即可，因為那份意念將會成為守護您的力量，比起隨意的武器好上更多。」

「那、等等，凌！」聽見答覆後，雨趕緊伸手揪住了凌自然垂下的手，不知何時恢復淡紫色的雙瞳中似乎有水光晃動著，語氣是他自己從沒想過、近乎乞求的開口，「——難道不能是凌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