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墜

不知何時變得空無一人的街道，彷彿這空間、和這時間，專屬於他們兩個——

男孩五官痛苦的揪在了一起，分明已經連喊出一丁點聲音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拼命地張口換著氣，卻連一聲求饒都不肯吐出。

光野雨混混沌沌的勉力睜開眼，無論是一般的視線、或是透過鏡片看過去，都只能看見眼前那飄忽不定的形體⋯⋯

這空間，真的只剩他們兩個啊，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為什麼呢，雨很清楚他該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他卻覺得這股氣息、這個幾近窒息的感覺熟悉到過分的程度。

雨雙手緊緊抓著那掐在自己脖子上的煙霧，彷彿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一點，淡紫色雙眼閉上的同時腦海閃過了幾個畫面——

一根髮簪抵在喉頭處，皮膚因著尖端微微陷入而凹陷、一絲絲的鈍痛自那處散開⋯⋯卻仍保持在沒有見血的程度。

『因為很久～沒有氣息了呢，所以我要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呀～？』

脖子上的力道持續收緊，雨倏地睜開了雙眼——

『你不會把自己獻出去吧，我也不會。』

『無可否認，你和我、終究還是同樣的事實。』

『這是刻在我們靈魂的倔強。』

他不想死，不、或者說他不能死，至少他光野雨絕對不能死在眼前這不知道什麼鬼的手裡，男孩弱弱地發出一聲哀鳴，手指微微陷進纏在脖子上的煙裡——

轉為燦金色的左眼在一片霧茫中散發著刺眼的光芒，對自己的變化毫不知情的雨死死咬住下唇瞪向前方，只聽得那飄渺聲音遠遠響起、帶著絲絲戲謔的，「你終於是清醒了呀，我差點就要以為是我抓錯人了呢～」

「這次不會有那些臭狐狸來打擾，你就乖乖履行這欠了我數百年的代價吧——」

那個人、那個白髮的少年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雨腦袋渾沌的試圖回想起些許細節、哪怕只有一點點都行，只要讓他知道該怎麼反擊就好；然而隨著吸進肺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抓著那團煙霧的力道似乎也越來越鬆。

左右不過如此吧，反正、反正雨也清楚自己不過是多出來的孩子，只是可惜了過去「他們」和對方反抗百年又百年⋯⋯

鈴、鈴、

鈴鐺聲輕輕在耳邊響起，迷離間雨似乎又看見那名白髮少年，抱著純白的菊花束回過頭，一雙和自己相似的鳳眼眨了眨，左曈閃著奪目耀眼的金光——

『絕對會活下去的。』

幾近昏厥之時，他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自己似乎飄了起來、並落入了一個懷抱。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嗎，還有人會來抱住他啊，那似乎也不差⋯⋯

鈴！

「呼啊、哈啊！」脖頸上的力道在鈴聲響起之際消失殆盡，彷若重獲新生的雨大口喘著氣，舉起手想要撫向頸部，卻碰上一隻莫名橫在自己前方的手臂，同時兩聲微弱的嗆咳聲自身後鑽進了耳裡，「咳、咳⋯⋯」

像是雪一般、冰冰涼涼的氣味，意識逐漸回籠的雨抬起頭，只見幾縷深藍的長髮飄到了眼前，而正前方橫亙著一振刀，乾淨的刀面反射著他從沒見過的金眸、和身後那人額頭上的青色雙角。

「破魔矢——？」

「⋯⋯我還以為那臭狐狸不會再來搗亂呢，沒想到他終究還是來破壞我的計劃了。」那道聲音再次遠遠響起，不同的是這次隱約帶上了慍怒、和嘲諷，「不過身為一介妖怪，竟敢這樣動用神力，是不打算活了？」

在那清冷的雪水味道之下，一絲腥甜味突兀地竄出，雨有些著急地想要回頭，卻發覺自己被身後的⋯⋯妖壓得死緊，讓在同儕間相對高挑的雨也只能深深陷在那個似乎因焦灼而緊繃不已的懷抱中。

淺淺地吸了口氣，青空凌輕聲開口、像寒冬裡的冰霜那般，「某或許並沒有您想的那般虛弱。」雖然他確實嘴角還溢著血、滴滴落在了他潔白的衣領上，艷紅的血跡在沾上後緩緩暈開——

「然這孩子，某必須先帶走了。」

凌緊握著打刀的手一轉，瞬間暴漲的妖力聚集成一束，隨著他揮刀的動作向剛剛破魔矢所打出的破口衝去——！

是不是有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傳出呢，雨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馬上被身後的妖拉走並躲進了小巷子內，憑空有著一道裂口的小巷子。

「⋯⋯抱歉，看來某必須擅作主張了。」凌一把扯過男孩，在鏡片後的眼微微瞇起，「但我們要離開這裡，麻煩您抓緊某了。」

至此雨才看清楚究竟是誰救下了自己——對上那雙宛如巷外落日一般的豎瞳，還有不該屬於人類的尖耳和雙角⋯⋯

皆在在昭示著眼前人其實是妖怪的現實，但那蒼白面容和領口血漬也明顯告知對方剛剛大概是拼了命將自己救出魔爪。

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猶豫吧，光野雨在浮空的剎那使力勾上身前的青鬼，甚至還伸出了一手試圖護在對方的後腦勺。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