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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踏上這片被遺忘在迷霧中的區域時，人偶就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

　　霧氣透過破損的球型玻璃罩湧入，放眼望去的景色宛若被遺棄的樂園，它認為這是帽匠會喜歡的類型；只要把缺口復原、再注入一些自己的魔力，此處毫無疑問會成為美麗的小型座標。

　　……就是這裡了。它理想的終幕之地。

　　人偶啟動座標懷錶，表情落寞地傳送回青穹。

　　「海特，有些事我必須跟你談談。」人偶推開房門，少見的不是以笑容面對帽匠，「假設我做出明顯違背你意願的事情，你會討厭我嗎？」

　　帽匠愣了一下，他很久沒看到如此認真的人偶，「雖然我很想回答不會，但那樣又顯得太過癡情……能不能先告訴我，是什麼樣的事情呢？」他也想用同樣的態度回應對方。

　　人偶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這個它隱藏了十數年的祕密：「你死了，然後我讓你復活了。」它低下頭，不敢看帽匠此時的表情，「……你當時沒有遺憾，是我以自己的意志不想放你走。我希望你也能喜歡我，所以復活時對你施加了心理暗示。」

　　「那些藥粉其實是我的血、是我的魔力在維持你的運作 ── 我一直在騙你。」人偶的聲音有些顫抖，跟帽匠相處時間越長、它越發覺得自己逐漸像人類一樣軟弱，「我不知道其他方法、只好與你共享魔力，身體產生異變也是這個原因。」

　　「對不起。我愛你。」它感覺自己的心臟好痛，同時也注意到帽匠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反應，「你不要什麼都不說……」講到一半，它便落入人類溫暖的懷抱，帽匠的聲音在它耳旁響起，「我也愛你。」

　　帽匠輕輕在它頰邊印下一吻，「以前我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你，現在聽到這些後、我終於能夠確信。」如果他們的感情從最開始就建立在謊言之上，聽完人偶的自白早該徹底崩潰，帽匠卻覺得有些哀傷、又有些高興 ── 一方面是經過長久相處、他才終於察覺自己對人偶真實的想法；另一方面則是從對方口中得知他們確實是兩情相悅、不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地把人偶留在身旁 ── 他過去認為人偶是自己的所有物、必須保護對方，而帽匠並沒有戀上某人的經驗，對人偶的想法也懵懵懂懂，直到人偶坦白後，他終於察覺這就是「愛情」的表現。

　　「不過知道自己早該死亡這件事，還是挺令人震驚的。」帽匠放開人偶，略顯害羞地搔了搔後腦杓，「除此之外，我還想知道一件事，這樣同時負擔兩個人、你的魔力能支撐多久？」

　　「至少到你老死都沒問題，不過你的惡魔化無法避免。」人偶主動抱住了他，「畢竟你不是惡魔、也並非混血，是後天轉變的人類。你什麼都不是，到了那時，能不能保持自我都還是未知數。」

　　「那可不行，我不想傷害你。」帽匠拍拍它的背，「好了，既然你會選擇今天坦白真相，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對吧？能告訴我你的冒險內容嗎？」

　　「我在迷霧中找到了感覺你會喜歡的廢墟，改天再帶你去看。」難道他在人偶眼中是個廢墟愛好者？帽匠一臉疑惑地聽人偶分享所見 ── 自內部被損毀的巨大玻璃穹頂、殘敗的建築物，以及嚴重侵蝕人造物的植被，無一不顯示那裡曾是某些人生活過的地方，只是因故棄置了。

　　人偶說完，又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它才低聲開口：「……你覺得我該放手了嗎？」

　　「……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帽匠垂下眼簾，他此前一直以為是靠著自己的意志活著、沒想到都是人偶贈予的。只可惜了他製作的那些帽子，原本僅單純作為給朋友們的謝禮，如今卻成了道別禮，「不過在那之前，給我點時間和朋友們道別好嗎？不會花太久的。」

　　「即便只是短暫喪失主控權、我也無法原諒讓你受傷的自己。所以答應我，至少在我還是『我』的時候 ── 」就像當初離世前那樣，帽匠先人偶一步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