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 up

　* 原創OC文字轉蛋，從雨天的陰影走出來的小故事，寫法略意識流注意

　　他討厭下雨天。

　　與其說討厭，不如說是痛恨。雨天會將他強制拉入令他痛不欲生的回憶裡，在那裡的他絕望憤怒而無助。至親在他懷中漸漸失去溫度，他惶恐怒不可遏卻什麼都做不到。那些人的訕笑聲在他耳邊迴盪著不曾停歇，而他只能靜默地在傾盆大雨中抱緊母親。

　　雨聲很吵，他的世界卻安靜了。

　　母親的笑容、母親的琴聲，他再也見不著聽不到了──意識到這個冷冰冰的事實，古羅感覺自己的內心也跟著死去。

＊

　　「……古羅？」

　　身後熟悉的嗓音讓古羅回過神來，他微微轉頭，對來人勾起一抹極淡的微笑。

　　「沒事，讓我靜靜就好。」

　　他眼前的梵尼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跼促了好半天後點點頭。

　　「……我去做……漢堡……古羅……等等……一起吃……」

　　微微頷首目送戀人離開，古羅的笑意又從嘴角卸下。

　　不想讓梵尼擔心。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能好好享受跟戀人在一起的每時每刻，但他辦不到。雨天的古羅是無能的。雨水曾經只會燃起他熾熱的復仇念頭，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雖然現在的他已不再執著於為母親復仇，卻沒能逃離雨天的魔掌。陰暗的天色、溼溼冷冷的感覺，既像他的心境又符合他內心的感受。從心底透出的寒意冰凍的不只是他的身軀，連感知和情緒都變得微弱而淡漠。古羅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卻無法改變，於是他只能在一個又一個的雨天放任自己蟄伏，告訴自己再撐一下就能迎來晴朗的明天。

　　對本來獨自生活的他，這倒也不是什麼大困擾，直到他的屋簷下住進另一人。

　　習慣了照顧對方，一到雨天被無力感所襲捲的落差感就特別大。過於明顯的差異甚至讓他收到了梵尼的關心。雖然很感謝主動詢問「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的對方，但被問的當下，古羅最大的感受其實是自己有多麼可悲又可笑。明明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他卻始終困在那個雨天裡。他確信自己在邁步前行，雨水卻總是將他淋回當年那個悲痛無助的少年。他不喜歡雨天，真的不喜歡。

　　雨聲變大了，遠處甚至響起雷聲。古羅抱住曲起的雙腿，將臉埋入膝間。

＊

　　他在戰鬥，他在殺人。在雨天裡執行任務的他爆發力特別強大，總是三兩下就解決目標。古羅知道這樣不好，看著戰鬥中的自己，他甚至有股衝動想衝上前去。夠了你已經不需要被愧疚和悲傷給束縛了。腦內的聲音對著自己大喊，卻很快被強烈的雨聲蓋過。古羅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睛好痛，已經分不清楚濡溼臉頰的究竟是雨還是淚。他好累，真的很累很累了。永遠走不出的悲傷迷宮，也許唯一的答案是讓自己解脫──

　　突然壓上身體的重量令古羅驚醒。原先還殘留在夢中記憶裡的情緒一下子就被身體上傳來的感受給轉移了。他第一次被梵尼如此緊緊抱住，力道大得甚至在微微顫抖。古羅吃痛悶哼，下一刻聽見戀人近乎哀求的聲音：

　　「……不要……消失…………我……需要……古羅……」

　　啊，梵尼在哭嗎？

　　輕輕觸上摟著自己的手臂，明明是冰冷的軀體，古羅卻感覺觸到了暖意。大雨還在持續，他卻聽不見雨聲了。不，雨聲仍在他的意識邊緣敲打著，但他心中的雨天記憶卻緩緩退去了。古羅的腦中閃過許多梵尼的身影。第一次相遇時的對方、和自己打得激烈的對方、差點殺死自己的對方、差點被蓋伯打死的對方……對了，他收留梵尼的那一天也是雨天，那是他第一次在那雙淡灰的雙眼裡看見無神冷漠以外的東西。

　　梵尼的雙臂仍在顫動，過去的古羅完全想不到，自己今後竟然會遇到除母親之外如此重視他的人。他的腦中突然閃出一個畫面，與他記憶如初一轍的母親笑著對梵尼微微點頭，走上前拾起他的手，溫柔而慎重地用雙手覆上了那只手。

　　古羅的淚倏地就湧了出來，彷彿長年在體內積壓的情緒終於得以宣洩，他大哭起來，身體卻終於溫暖了。

＊

　　很久很久以後，古羅還是會在雨天偶然回想起當年那個徬徨無助的自己，但他再也不冷了。軟了軟嘴角，古羅放開牽著戀人的手，走上前去蹲下擁抱住那個低垂著頭的自己。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雨天的迷宮終於迎來終末，他牽著此生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緩緩步向閃著光芒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