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rever you are
Wherever you are/ 影日
日向翔陽打完電話正要往聚會的居酒屋裡走的時候，剛巧看見黑尾鐵朗站在門邊拿著手機講著電話。黑尾原本低著頭，像是感受到視線般的突然抬頭看了過來，發現是日向的時候笑了一下，然後對日向做了個稍等的手勢。黑尾很快的對著手機另一頭講了些什麼，然後將手機收進了口袋。
「唷，日向選手。」黑尾舉起手打了個招呼。日向走了過去，對著黑尾說黑尾前輩好，黑尾笑了一聲，又再度對他說出了恭喜，今天這一戰成名了。日向嘴角彎起，說好久違在日本打球了，總覺得到現在都還覺得不可思議。
今天是日向從巴西回國後，進入黑狼隊對戰AD的首戰。首戰告捷，他們倆隊晚上聚在居酒屋慶祝，慶祝的原因很多，日向回國，黑狼戰勝AD，天氣很好，諸如此類的理由，反正他們兩隊都很熟，大家也沒甚麼意見。
黑尾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然笑得有些揶揄，「女朋友來了？」然後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脖頸。
「？」日向看著黑尾指的地方，像是在回想般的停頓了幾個瞬息，然後「啊」的聲，快速抬手按著自己的脖子後方。
「這個，不是，嗯，」日向有些結巴，臉上可見的逐漸染上紅潮，像是有點懊惱，一手遮著脖子一手伸到腦後把帽T的帽子戴了起來，下意識的站直，接著將手插進口袋裡。
他清了清喉嚨，看著黑尾說，「嗯，這個，不是女朋友啦。」然後又意識到了這句話有什麼歧異，急忙的把手從衣服的大口袋裡抽出來，在身前揮了揮，「但不是什麼不正當關係！就是，」
黑尾看著眼前有些慌張的青年笑了出聲，「噢，」手指點了點下巴，「不是女朋友的話，那就是影山選手了？」也不知道黑尾鐵朗是基於甚麼理由得出這種結論，但日向沒有提出質疑，只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很乾脆地承認，「啊，對，」日向撥了撥瀏海，笑了一聲「是那傢伙。」
黑尾也笑了，像是在預料之中，你們在交往嗎，他問。
「交往⋯⋯」日向遲疑了一下，「如果黑尾前輩指的是那種，告白之後互相明確答覆的話，我們沒有彼此說過。」
「我不知道那傢伙怎麼想的，但對我們來說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就成這樣了。」日向說。
「黑尾前輩會覺得很奇怪嗎？」日向問。黑尾鐵朗覺得眼前的日向跟高三時的日向相似卻又不同，體型不同，自信不同，卻又像以前那般對於某些他認定的事有種到底的執著。
黑尾沒有回答，他只是問說我覺不覺得奇怪這件事你在意嗎？
出乎意料的，日向很快的點了頭，「在意。」還未等黑尾回應什麼，日向又說「曾經。曾經在意過其他人的看法，」
黑尾沒說話，只是擺出了個傾聽的姿態。
日向抿著唇，笑了笑，兩手手掌輕輕相合，像是以往在巴西打沙排比賽前時對自己的打氣儀式。
「從高中開始，」日向呼了口氣，嘴裡的白煙隨著吐息上升，「從高一開始，我們的距離就很近，我們彼此打配合，大家稱呼我們為怪人搭檔。我跟影山整天膩在一起，」日向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什麼笑了出來，「說我們總是膩在一起是月島說的，但其實那時候我不那麼認為，因為總是只有影山會跟我一起練習到最後一刻，我們整天會在一起不是理所當然嗎？」
黑尾點點頭，的確，你們不膩在一起才奇怪。
日向笑了幾聲，說是吧。
「之後想想，月島那時候可能已經發覺到什麼了，但他什麼也沒說，有可能是想讓我們自己發現，也有可能是因為不關他的事，唔，但不關他的事這點可能性比較大。」日向點了點頭，看著眼前的黑尾也跟著贊同的點了點頭。
「小月島的確可能是這樣的想法。」黑尾說。「但他刀子口豆腐心。」黑尾補充。
「面惡心善，我知道。」日向說著，兩個人一起點了點頭，笑了出來。
「直到高二的某一天，」日向持續說著，嘴角還是帶著笑，黑尾卻覺得有日向的眼神多了點陷入回憶的深沉，「我睡覺時夢見了影山，夢裡其實沒什麼內容，夢裡的影山只是看著我看了很久。然後當我張開眼睛起來的時候我突然就發現，啊，我喜歡影山。」
「隔天我們一樣一起晨跑、練習排球、下課一起回去，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應該說，我發現我喜歡影山這件事也不會讓我們的生活有什麼太大的改變，除去性別這件事，排球於我們來說就是全世界。對於戀愛什麼的，」日向偏了偏頭，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白色的煙向上冒，仙台夜晚的天空有點類似巴西，都看得到星星。
「影山沒有時間，我也沒有時間。」
排球笨蛋，是嗎？日向笑著問。
黑尾搔了搔頭，你問我不准，研磨也會這樣說我。他們兩個都笑了。
日向安靜了幾秒，「是谷地同學有一天放學的時候問我說，日向君在煩惱什麼嗎？看起來心情不好。」
「那一刻我才發現，啊，我一直都以為我不在意的事情，其實我在乎得要命。」
「我在乎影山對我的看法，我在乎影山會不會也喜歡我，我在乎影山很多很多。」
「但我更在意的是大眾對我們的看法，還有說出口之後排球之於我們會有甚麼變化。」
「那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的家庭，要是說出口會怎麼樣呢。我的周遭會有甚麼改變呢，還有很多很多。光想就覺得無力，畢竟那時候的我甚麼也沒辦法確定，我連自己之後會怎麼樣都不知道。」日向低頭看向地板，低垂著眼，腳輕輕踢著石頭，石頭發出喀拉的輕響。
「所以到後來我甚麼也沒有說。」
黑尾手放在口袋裡，沒有說話。
「是不是覺得日向翔陽怎麼會在意這種事情？畢竟身高矮得要命都想當主攻手了，還有甚麼事他會在意的？」日向抬起頭，嘴角彎了起來，笑得還是像高三那樣的陽光。
黑尾笑了，說沒有啊，我可以理解。黑尾的手在口袋裡的手機上摩娑，笑了一下。
之後呢？黑尾問。
「之後，」日向想了一下，「之後我就去巴西打排球了。」日向講完自己先笑了出聲，「怎麼覺得聽起來很像逃避才去的。」
黑尾也笑了。
「雖然這個原因的占比不大，但的確是有一些理由在裡面。我想有可能就是我們太近了，所以造成了我這種錯覺，所以我就想說，要是距離拉遠了，說不定會發現喜歡的心情只是青春期的躁動。」
青春期的躁動。黑尾重複了一次，你從哪裡聽來的這詞？
「月島說的。」日向說。「他的原話是，你去巴西也好，陽光曬一曬說不定還能平息你青春期的躁動。」
「月島的關心。」黑尾說。
「我知道。」日向笑著說。「然後當我在巴西一個人打球的時候，我發現這種青春期的躁動不是一時的，當我觸碰球的每一刻，我都會想到影山。」
「踩著柔軟的沙灘的時候會想，影山那傢伙不知道會不會對沙子也很難以應對呢？」
「托著球的時候會想，影山那時候是以甚麼心態在托著每一顆球呢？」
「奔跑的時候在想，影山這時候也是遵照著他千篇一律的行程也在跑步吧？」
「很多很多。」日向說，像是嫻熟於心，講出來都失去的害臊的情緒。
「會很肉麻嗎？其實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滿肉麻的。」
但又是真的心情。日向說。
「你有對研磨說過這些嗎？」黑尾問。
日向愣了一下，搖頭，「沒有，我知道他很忙，他幫了我很多，總覺得不想拿這些事情去煩他。而且實在太肉麻了有時候我都說不出口。」
「對我就可以說出口了嗎？」黑尾笑著說。
日向哈哈笑了兩聲，「可能是前輩給人的感覺讓人覺得很可靠吧，研磨也很依賴你。」
黑尾作勢拿出手機，「你可以再說一次嗎，我想給研磨聽。」
日向笑了出來，他說你們感情真的很好。
「我說這些會給黑尾前輩造成困擾嗎？畢竟真的是無聊的小事。」日向說。
「不會啊。」黑尾說，「我很榮幸。」
「但如果你能對研磨說的話他會很開心。」
「他很關心你。」
日向笑了，他說好，我還有很多很多紀念品要給他。
黑尾笑了一下，然後說研磨會很開心的。
然後呢，黑尾繼續問，去了一趟巴西回來之後有甚麼改變嗎？
「其實在去巴西前幾個禮拜，我跟影山某一次在練傳球的時候，那次也是一個很平常的對傳球，但最後我們在收拾的時候我感受到影山靠了過來，他沒說話，只是靠了過來，我們距離很近，我不敢呼吸，然後我用手肘去推他說幹嘛啊。他也沒離開，然後抓住我的手看著我說呆子，之後轉身離開。」
「那刻我就知道了。啊，影山好像也是喜歡我的。」
「但我們誰也沒點破。我有我的理由，影山也有他的理由。」
「之後他去了職賽，我去了巴西。」
「我們中間偶爾聯絡，但不常，通常是我某天打了一場很好的球，或著是他遇到了一個好對手，我們才會打通電話，但更多的是文字訊息。」
「影山在里約奧運的時候來了巴西，但我們沒有見面。」
「其實我有去場外看，因為當天外送有路過，我停了幾分鐘，聽了幾分鐘的歡聲雷動，我就走了。」
「影山當晚傳了意義不明的訊息說他剛剛看到有人騎腳踏車過去。」
黑尾笑了出來，他以為是你嗎？
「我不知道，那時候凌晨兩點，我只想打過去罵他。」
你打了嗎？黑尾問。
「我打了。」日向點頭，「我打去說你傻嗎？你以為那是我嗎？誰會在半夜騎去你旅館樓下？」
「影山回我說不知道，他只是看到就想到我，然後就傳訊息給我了。」
黑尾大笑出來。
「然後就換我說不出話了。」日向揉著臉，「黑尾前輩，你說我是不是傻。」
「你還喜歡他嗎？」黑尾像是笑夠了，眼角還帶著笑。
日向笑了一聲，「喜歡啊，我之後想，我喜歡排球這件事，跟喜歡影山這件事大概分不開了，誰先誰後已經不重要，早就糾纏在一起。」日向笑得很坦然，像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執拗地長在心臟裡。
「那些在你高中曾經在意的事情，你跨過了嗎？」黑尾問。
日向安靜了幾分鐘，「最先發現的其實是我的妹妹，在我去巴西之前，他就偷偷在我耳邊說會替我看著飛雄，要我安心打球。然後對我說了噓，哥哥是最棒的。」
「然後我就想，我有了全世界最支持我的人，我只是喜歡一個人，我幹嘛要在意其他人或者根本不需要我在意的人？」
「去了巴西之後，我的朋友們更是完全不在乎我喜歡誰，他們知道我有喜歡的人還很驚訝的說以為我會跟排球球共度一生。之後就是一天到晚好奇影山長怎樣，但我沒給他們看，影山又不是我男朋友。」
「影山不是你男朋友的話，」黑尾點頭，「那這又是怎麼回事？」黑尾指指後頸。
「啊。」日向摸了摸後頸，笑了幾聲，「情不自禁吧。」
黑尾笑了出來，「你有問過影山嗎？」
日向歪了歪頭，「問甚麼？」
「喜不喜歡你或者你們之間的關係。」
「沒有。」日向說，「在他剛才吻我的時候也沒想問，總覺得順序錯了怎麼問都突兀，我想了想，是不是也不那麼重要啊？影山那傢伙感覺也沒想那麼多，像動物一樣。」
「總覺得我們討論的人跟現今排球界的托球王者是不一樣的人。」黑尾說。
日向低頭笑了一下。
「影山啊。」黑尾說。
日向抬頭看著眼前的黑尾前輩，黑尾看著他的後方。
日向轉頭，影山飛雄手臂掛著外套，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看著他。
「黑尾前輩好。」影山說。
「你好啊。」黑尾揮著手，很自然地問，「你站在那很久了嗎？」
影山搖頭，「大概是日向說我像動物那時候吧。」影山走了過來，將外套披在了日向身上。
「你不像嗎？」日向問。
「你說哪方面？」影山垂眼看著日向把他的外套拉好披在肩上，他摸上日向的後頸，「你說咬你這件事嗎？」
日向脖子被摸的地方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他很快地抬頭看著安靜看著他的影山。
「哇哇哇，停。」黑尾像是受不了的出了聲，他覺得在聽下去好像會聽到甚麼不該聽的話。
咳咳。黑尾清清喉嚨。
「影山啊。」
影山看向黑尾說是。
「我想問問你跟日向是甚麼關係？」
日向沒有說話，他又朝天上哈了一口氣。
影山看了看旁邊哈氣的日向，又看了看黑尾，「他怎麼說？」
「他說你們沒有互相告白。」
影山點頭，「是沒有。」
「你也沒說喜不喜歡他。」黑尾突然覺得自己很像主持戀愛巴士的主持人。
影山想了一下，然後點頭，「我沒有說。」
「那你喜歡他嗎？」黑尾問。
影山沉默。然後很輕的嘆了口氣。
不好意思黑尾前輩，可以給我跟這傢伙一點時間嗎？影山說。
哇，當然可以。黑尾瞇起眼睛笑了一下，他拍了拍日向的肩膀說你們別說太久，等等都沒東西吃了。
日向說好，影山點頭。
黑尾越過他們走進居酒屋門口，將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通話秒數還在攀升。
小不點說你依賴我。黑尾笑著說。
電話那頭傳著敲打鍵盤的聲音，沒人回話。
黑尾笑著嘆了一口氣，放心了嗎？我就說小不點沒那麼看不清，他比誰都清楚。
『你好吵。』研磨說。
『甚麼時候回來？』研磨有些懶散的聲音傳來，鍵盤聲不斷。
黑尾笑了，「明天吧。要買甚麼回去嗎？」黑尾慢慢往包廂的方向前進。
「你想說甚麼？」日向問。從黑尾走後他們兩個都沒說話，日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說要一點時間的是影山飛雄，然後等黑尾走了之後他們兩個就站在這裡發呆。
「你肚子餓嗎？」影山問？
日向認真的想想，「還好，剛才有吃一點。」
影山點頭，「那晚一點進去也沒關係，你喜歡我？」
日向揉了揉臉，「大概吧。你喜歡我嗎？」
影山點頭，「我沒說過嗎？」
「你有說過嗎？」
「我以為你知道。」
「我知道跟你有沒有說過是兩回事。」
「所以你知道。」
「就算本來不知道，你剛剛咬我我應該也要知道了。」
你真當我那麼遲鈍嗎？日向問
或許吧。影山說。
哇，能好好說話嗎？日向說。
「所以你喜歡我嗎？」日向問。他覺得他現在就像小夏在看的純情日劇咄咄逼人的女主角。
影山想了一下，點點頭「喜歡。」
「好。」
影山挑眉，「好甚麼？」
「就是我們兩情相悅。」
「這會讓我們的關係跟現在有甚麼不同嗎？」
「有吧。」
「例如？」
日向低頭拿出手機，很快地打了一個電話出去。對方很快地接了，日向流利地說出了一連串的西語，影山感受得到電話的對方很興奮，日向語氣上揚，說得很快，然後很快地說的聲Bye。
日向抬頭看向影山，「例如我可以說我有男朋友了。」
「噢，是嗎。」影山說，他牽起了日向的手，慢慢往前走「我在高中就喜歡你了。」
「我知道啊。」日向說。
「但你從沒有問。」影山說。
「你也沒有問我不是嗎。」日向說。「你知道我喜歡你，但你沒有問。」
「總會在一起的。」影山沉默了很久說。
「因為我覺得總會在一起。」
「說與不說，很重要嗎？」
「對現在的我或許不那麼重要，但對高中的我很重要。」日向說，「所以我需要替高中的我得到一個答案。」
影山轉頭看向日向翔陽。
好吧，我喜歡你。影山說。
我也是。日向說。
然後日向首先笑了出來。好像演日劇，我們好像真的不是走這個路線的，影山，好害羞啊。
影山低頭笑了出來，誰先的。他向前擁抱住笑得樂不可支的日向翔陽。真是呆子。影山說。
日向大聲笑了出來，男朋友啊。日向笑著說。
幹嘛？影山問。
男朋友剛剛輸給了我。日向說。
影山拍了拍日向的背，然後往上摸上了他下午咬下的頸部的吻。今天隨你吧。影山說。
哈哈。日向笑了兩聲，他抬頭看向擁抱住他的影山。
接吻吧。
影山笑了一聲，這麼主動。
隨便啦，接吻嗎？
影山低頭吻了下去。
日向笑了出來。
日向的手在影山身後攀爬而上，擁抱住15歲17歲23歲的影山飛雄。
而影山飛雄吻住了18歲20歲24歲不安與自信的日向翔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