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iting for a Christmas tree, and a better us.
/傷心事務所•行七杏竹/琰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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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稀疏平常的愛意在青春裡恣意瘋長。而他們的靈魂是潮濕的,偶爾在清晨甦醒,直到他與那人回望對視,簇擁的溫情早已蔓延了整個冬天——無盡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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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偌大的校園覆上一層薄薄的雪,隨著陰冷天簌簌飄落的雪花,琰坦百無聊賴的將視線移向窗外,是零星的幾名學生在大冷天中呵氣跑步。
這樣的事情他做不來,只是講台上的講課聲就像催眠曲,伴隨著暖氣烘得人酥酥麻麻,有那麼瞬間琰坦覺得自己十分需要杏竹來當他的靠枕。
「別睡到流口水了,琰坦。」
站在琰坦座位前的杏竹,單手撐在他的書桌前,對著睡眼矇矓的琰坦來一記彈額。吃痛的長髮少年倏地驚醒,然而還沒等到對方反應過來便能聽見某人噗哧一聲,想來能有如此惡趣味的,也只有杏竹一人了。
琰坦捂著額頭,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而他這才後知後覺已經是放學時間,整間教室只剩下他們二人。
冬季的雪天,日落早已近在咫尺,夕陽餘暉灑落在銀雪上一閃一閃的,他怔楞半晌。
「睡迷糊了?今天車站前有聖誕市集,一起去吧。」
聖誕節將至,原先因為天氣寒冷而冷清的街道,不知何時悄悄地掛上各式各樣的聖誕裝飾。明明是西方節慶,也不知道為什麼東方人更加熱衷於這樣浪漫的節日,也許是為了給所有的有情人們一個合理的約會藉口吧。
杏竹與他推拒過不少同學邀約的聖誕交換禮物聚會,琰坦原以為是對方嫌活動無聊沒有興趣,還為此暗暗失望,未曾想過杏竹今日反倒會主動提及聖誕市集。
還沒等到琰坦答應,他就被杏竹一把拉起,擅自將他的書包往自己的肩上一揹,逕直拉著琰坦直奔熱鬧的市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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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似刀,脖子上的圍巾蓬鬆柔軟,是杏竹剛剛隨意拋過來要琰坦好好繫上的深色圍巾。他抬頭覷著對方的背影,修長如松竹的身長,大步領著他穿梭在熙來攘往的市集裡。
「你今天怎麼突然有閒逛市集的興致?」
不願屈居於後的琰坦,跨了一步上前與杏竹並肩,手上還拎著剛剛買來的熱騰騰的章魚燒,他咬了一口,卻被章魚燒燙得滿嘴又捨不得吐出來,眼尾都被燙得逼出了淚。
杏竹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接過少了一顆的章魚燒盒子,又遞了張紙巾替對方擦去嘴邊的醬汁,琰坦這才將香噴噴的麵糊吞下去。
兩人挨得極近,杏竹壓在他嘴邊的指尖隔著紙巾慢慢摩挲著琰坦的嘴角,好似在把玩著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弄得琰坦心裡七上八下。
當他正想拍開杏竹的手好好發作時,又被迎面走來的路人撞上後背,不巧的將自己往杏竹的胸膛一推,投懷送抱。
「⋯⋯抱、抱歉。」
琰坦這下顧不上剛剛那隻不安份的手,只得尷尬得摸摸臉頰,試圖推開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
只是人類總是貪戀那一丁點溫暖炙熱。
他們隨著人潮無情的湧進,給予了彼此足夠的藉口相依。琰坦抬眸偷覷著神色曖昧不明的杏竹,臉上浮了一抹隱隱紅暈暈染,他小聲呢喃:「太擠了,而且好溫暖。」近乎蚊子般的細聲卻被杏竹完完整整的聽在耳裡。
琰坦像極了一隻貪婪的、毛絨絨的貓科動物,此時的他就挨在杏竹的大衣懷抱裡。 杏竹聞言勾起稀疏笑意,清朗的笑聲隨著胸腔震動,琰坦只覺萬分羞窘。
他捨不得躲開溫暖、放開懷抱,可是他依然故作鎮定般給了杏竹不輕不重的一拳,試圖推離擁抱。
太近了。
太近的話,他會忍不住喜歡眼前這人一點,更多、更多一點。
「走吧。」
見對方再這麼害羞下去,恐怕這難得的約會就止步不前了。杏竹自然而然的拉起他的手,掌心濕潤將琰坦牢牢的牽在手裡,帶著自己很喜歡的人一起穿梭在擁擠的市集裡,直到琰坦的聲音從後方響起,他說:「你剛剛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為了掩飾窘迫,琰坦重新拾起剛剛被遺忘的話題,停了腳步問著。
彼時杏竹剛從小攤販裡拎著一袋蛋糕盒子在他面前晃悠,透明盒子裡裝了一個小小的薑餅屋以及可愛的奶油雪人。琰坦嫌棄的瞥了一眼甜膩的糕點,只見那人揚著笑容,推推因為熱氣而起霧的眼鏡說著:
「聽說有聖誕限定的點心。」
杏竹頓了一下,就見琰坦揚起的嘴角抿著,心裡暗罵幾句,這人居然只是因為甜點就拉他出來。
還以為、還以為⋯⋯果然不能期待這人的邀約。琰坦哼了一聲撇過頭,只想負氣掙脫這人,然後頭也不回的跑開,被擁擠的市集人潮淹沒。
「喂,琰坦!」
杏竹一時興起逗逗琰坦,誰能想到那隻炸毛的小動物一溜煙就脫離視線呢?只剩他一人孤單站在甜點攤前發愁。
畢竟,琰坦不喜歡甜點他是知道的⋯⋯杏竹眉眼微彎,想來這人是在鬧彆扭吧。他轉身跟老闆打聲招呼後,循著人潮慢慢找尋負氣的身影。
其實,聖誕限定甜點只是其次,想跟琰坦約會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好吧,杏竹得承認,限定甜點也是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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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琰坦好不容易從恐怖的人潮抽身時,早已在大雪天裡滿頭大汗。直瀑的長髮凌亂,掛了幾縷雪白髮絲貼在白皙的臉蛋上,甚至剛剛特意圍上的圍巾也不知何時掉落,等到琰坦回頭想找回來時,早不知被誰撿走了。
「唉。」
琰坦雙腿一伸仰頭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看著街道上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如今自己卻孤單一人待在冷天裡,心情著實複雜。
散亂的頭髮與他的心情相得益彰,琰坦無心整理,滿腦子都是杏竹剛剛的惡趣味,像是在嘲笑剛剛的臉紅心跳只是一廂情願。
然而回頭一想,自己擅自跑開似乎又有點過意不去,只是現在要回頭擠入人潮也不是明智之舉。
好好的聖誕約會,怎麼就搞砸了呢。
琰坦起身張望看有沒有對方的身影經過,等得久了心裡還不免埋怨幾分。「果然這臭傢伙只對限定甜點有興趣⋯⋯」話音剛落,迎面而來的是一記冰冷的雪球啪的一聲砸在他的夾克上。
「還偷跑啊,琰坦,我找你很久了。」杏竹向他走來,「怎麼,被凍傻了嗎?」
琰坦眨著眼,看著修長的身影自人群裡走了出來,似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錨點。隨著華燈初上,杏竹的輪廓被覆上一層毛茸茸的橙色絨光,那人款步走來,手臂上猶自掛著剛剛掉落的,沾了雪的圍巾。霎時間,琰坦怔愣半晌。
稀疏平常的喜歡,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一點一滴的蠶食著理智,就像兩極相斥又相吸的磁鐵兩端,目光總是會被這樣一個人深深吸引。等到回過神時,早已淪陷,無可自拔。
他抿著的嘴角終是勾起笑容,然後又在一顆雪球被杏竹塞在琰坦外套後的帽子裡時,倏地凝結。
琰坦被凍得渾身激靈,等到他緩過神來時,忍不住揚聲喊道:「杏!竹!」他咬牙,蹲身也捏了顆雪球往杏竹身上砸去,權當是回敬剛剛的攻勢。
幸好聖誕夜氛圍熱鬧,兩人笑鬧許久頂多被路人多看了兩眼。精力充沛的二人在寒風裡玩得氣喘吁吁,也不知是誰先往雪地裡大字一躺,又拉了對方一起埋進雪堆中,兩人這才安分了下來。
「跟個笨蛋一樣。」
「這下好了,全身都溼透了。」
「也不想想是誰先開始的。」
杏竹拉著琰坦的手,將他靠近自己的身邊,然後低低笑著,他說:
「聖誕快樂,琰坦。」
「⋯⋯聖誕快樂,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