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world

「大哥，如果下界真的存在，我能在那裡遇到媽媽嗎？」
「嗯……媽媽應該會在至福樂土等我們吧。怎麼突然這樣問呢？」
「因為如果能遇到媽媽，我想跟媽媽說——。」

睜開眼，是一片空白的世界。伊諾克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後往下望。雖然沒有摸到血，但是可以看到自己的腹部有明顯的傷。他依稀記得，最後自己的腹部被子彈貫穿，而且周圍看起來也沒有人有餘力可以帶他回到後面去接受治療。

「嗯，這是死後的世界嗎？但是如果我的身體沒有被撿回去好好的辦個喪禮，可能會變到處徘徊的幽靈吧。」

他把手撐在地板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試圖去掉上面的塵土與血跡，但一點效果都沒有，彷彿一切的東西都被定格在最後的一刻一樣。

佐帕尼迪斯家族過去所身處的文化圈之中，他們相信人在死後只有遺體有被好好安葬、有好好舉行葬禮的靈魂才會被引渡到被他們稱之為下界的死後世界，接著會在那裡接受審判，善良的靈魂會前往至福樂土，罪孽的靈魂則會前往冥界。

「這樣也見不到媽媽了呢⋯⋯嗯？」

伊諾克低著頭往前走了幾步，卻看到一雙腳擋在自己的面前。

「大哥，媽媽如果真的在等我們，她認得出我嗎？我要怎麼知道是她？」
「我們有很多媽媽的照片可以給伊諾看啊，而且伊諾一定第一眼就能認出她。因為媽媽有著跟你姊姊很像的金色長髮。」

他緩緩地抬起頭，那人有著一頭飄逸的金色長髮，讓他不自覺的想起那個最疼愛自己的姐姐。

「而且媽媽的眼睛跟你二哥幾乎一模一樣。」

繼續往上看，他看到了那雙跟他，還有他的大哥與姐姐相比，顏色淡了點的藍色雙眼。假如說他們的眼是純淨的海洋，那麼那雙眼就是萬里無雲的晴空。他記得，他的二哥總是會用跟那雙眼相似的眼盯著書看，注意到他的時候總是會對著他笑。

「我應該要說初次見面比較好吧，孩子。」
「⋯⋯媽。」

他知道了大哥的意思，他的二哥、他的姐姐，在面前的人身上都能夠看到這兩個人的影子。或許該說是反過來，在那兩個人的身上可以看到他的母親的影子。

「媽，我⋯⋯我是伊諾克喔。」
「嗯，我知道，你長得像你爸爸呢。」
「妳會討厭我嗎？對不起，因為我，所以妳沒能活下來。」
「不用道歉喔。我才要道歉，對不起，因為我的關係所以你壓力很大吧。」
「沒關係，然後，那個、那個⋯⋯」

伊諾克低下頭玩著自己的手指。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想過如果能遇到自己的媽媽，不論是在夢裡，還是在幻覺當中，到時候要對媽媽講什麼。但等到那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卻又緊張到說不出來。支支吾吾的了半天卻連有一個字都沒能吐出，就在要放棄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人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背。

「大聲說出來啊，伊諾。姐姐認識的伊諾不是這種膽小的孩子喔。」

燦爛的笑容跟過往的記憶一樣，他的姐姐站在他的身旁，對他笑著。這也才終於讓他鼓起了勇氣，轉而面向他的媽媽。

「謝謝妳生下我！我這一生⋯⋯過得很快樂！」

「能聽到你這麼說真是太好了。」他的母親走向前，牽起他的手，「在死亡之神來接你之前，你願意給我說說你的故事嗎？」

†

「怎麼了？ 」

拿非林的某處，一頭灰髮的男子突然抬起頭面向天花板。他的雙眼被繃帶所矇住，但是那個動作卻像是在看著什麼一樣。坐在他旁邊的金髮男子察覺到了這一點，開口詢問。

「沒有，只是覺得⋯⋯好像聽到了伊諾的聲音。」

「哈哈，是嗎？伊諾確實很有可能在拿非林啊。畢竟在拉姆達裡怎麼打聽都沒有他的消息。」

「還好之前趁亂逃到了拿非林⋯⋯雖然眼睛還是沒辦法復原，但至少可以摸摸看伊諾的臉吧。他今年應該也要28了？我最後一次看到他的臉還是他十歲的時候。」

「我好一點，我最後看到的是二十歲的伊諾。不過，也是呢，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不論過得好不好，總有一天都會相見的吧。」

帶著媽媽和姐姐的照片，總有一天，大家一起吃個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