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quoise

　　第三週，凡派爾們離開了展示房。

　　底座的丈量已完成，接續的是上頭寶石的鑑定工作，尤其最關鍵的——眼睛品質，那關係著凡派爾的價值、能蒙受多少貴族青睞。

　　就如以往，阿卡希雅表現得相當配合，在司書湊上來鑑定時回望對方眼眸，溫潤無瑕的松綠映入另一雙看不見昳麗顏彩的眼底，被仔細審視度量。

　　「嗯，這個顏色和質感應該是……」

　　「是綠松石。」

　　對視持續，他自然而然接口。他的雙眼，他清楚得很。

　　不若多數的天然綠松石，凡派爾的寶石眼是純色的透淨，一絲一線的雜色黑紋都不存在，色澤飽滿而不淡薄，若到了拍賣會上，想必能獲得極高的評價吧。

　　所有深黯的色彩都埋藏於心底，所有深邃的思緒都隱匿於笑容之下，無人知曉，只得見表象的無瑕優雅。

　　誰又能輕易透析深層的思維呢？

　　「確實是沒有雜質的綠松石，真漂亮。」他聽見司書讚歎。果不其然，探詢目光只聚焦在寶石的質感與成色上，絲毫未去猜忌底下懷揣的心思。

　　也不可能猜透。阿卡希雅暗忖。

　　在手電筒側照的光線偏折下，寶石色調隱約轉藍，近似於藍綠的惑人光采翩然閃爍，即使主人因著突來的光亮微瞇起了眼，依然不損反光的透徹。

　　眼尾餘光睨視填寫鑑定結果用的表格，司書已關閉了手電筒，提筆在寶石品質的雷達圖上標記了頗高的評價。

　　他該為此感到高興嗎？像是種肯定卻又顯得不幸，可真讓人心情複雜。

　　在鑑定司書填寫報告時，被喚作赫瑟爾、他已頗為熟悉的黑髮司書提著溢出玫瑰氣味的玻璃瓶走來，替他更換了手銬上浸抹的精油。人類嗅不出那種細微差異，但他敏銳的感官能察覺到，精油是被稀釋過的，像那名司書拜訪他時承諾過的那般。

　　「——就是這樣，為了讓會長失去貴族信任，必須讓一部分商品出問題……也就是讓你們逃跑。輔佐官也給了我精油的稀釋劑，下週更換精油時，我會用在你的手銬上。」

　　當時，與他尋求合作的司書如是說。

　　稀釋過的精油效力大打折扣，不至於再令凡派爾那麼難受，壓抑能力的效果也淡化許多。阿卡希雅稍稍擺動手腕，無力感已消褪不少，如果再淡一些，就能輕易掙斷這道枷鎖了吧？

　　但不能是現在，時機未到，必須等到拍賣會時……

　　佯裝精油效力如昔，他放鬆身體以讓自己更能取信於人。司書並未察覺任何異樣，在完成例行的檢查後如同沒事人一般結束了工作，前去遞交鑑定結果。

　　「那東西真的有用嗎？」

　　趁著沒有人注意他們的當下，赫瑟爾輕聲問，語氣像在確認稀釋劑的真偽與效力。

　　也許她也還沒完全信任給她這瓶藥的人吧。

　　「有用。」

　　阿卡希雅給了肯定的答覆。

　　「那就好。」呼出一口氣，赫瑟爾將精油空瓶擺回桌面，「有其他消息的話，我會再來找你。」

　　「在那之前，別輕舉妄動。」

　　語落，她便回頭去協助其他司書，繼續專注於自己原先的工作上頭，自然得恍若方才對話從未發生過。

　　在人多的場所著實不便於多談這件事，畢竟一旦風聲走漏，誰也不能斷定下場會是如何。阿卡希雅不再言語，稍稍闔上眼隔開室內略嫌刺眼的光。縱使不是日光、不會灼痛肌膚，過度的明亮依然會使他不適應。

　　至此都相當順利，依循預定計劃，他們又往前邁進了一步。

　　到拍賣會那時，又會是怎樣的發展呢？

　　他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