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xic Relationship

Toxic Relationship


巴德尼現在心情很差。不,應該說是極差。

要說是什麼原因的話,還要從他跟奧克茲開始玩某個叫「PEENKY」的APP說起。

這款APP是款虛擬實境交友遊戲,主打的是「愛與和平」、「不受限先天條件」、「做最理想的自己」。簡單來說,就是讓每個使用者能夠建立一個理想化的虛擬人物,在遊戲中與其他人互動、配對、生活、甚至戀愛——完全脫離現實外貌、社經地位、年齡與性別等傳統標籤。

巴德尼對外貌沒什麼想法,奧克茲也不是那種在意形象的人。所以他們都是用原本現實世界的樣子進入APP裡面,反正如果到時候有什麼不滿意的再課金去改變外表就好。巴德尼是沒打算認真玩的。真的。他一向對這種浪漫式的虛擬社交持保留態度。但在 PEENKY 的世界裡,自由度極高,不只是外貌上的自由度。你可以變成任何東西——獸人、機械體、小孩、漂浮的語言構造、甚至是一團會發光的記憶碎片(這是真的,奧克茲試過一次,把自己變成一團會根據情緒改變顏色的漂浮球)。只要不違反善良風俗,一切都可以被自定義。

而身體也不會受先天的條件限制,藉由下載別的玩家做的「行動體驗包」,即使是巴德尼也能做100個倒立伏地體身也不嫌累,更別說跳躍、飛行。他們還一起登上月球在太空裡脫下氧氣罩,沒有窒息,只有飄浮。那是一種奇異的寧靜——四周是深沉無聲的宇宙,身體沒有重量,感官卻前所未有地清晰。奧克茲一邊翻跟斗一邊笑說:「你不覺得這裡很像自由的盡頭嗎?」

巴德尼沒有回答。他只是在太空裡翻了個身,看著地球的藍光懸在黑暗中,像一顆脆弱的玻璃球。他不確定那一刻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在 PEENKY 裡,「想像力是你的超能力」這句話,被徹底實現了。

PEENKY 這個地方實在太危險——它讓人卸下防備,讓一切「不可能」變得理所當然。

 

當他們的姻緣線出現的那一刻,一切開始失控了。巴德尼和奧克茲的小指間,綠色的線閃爍著。系統隨即跳出成就提示——【ACHIEVEMENTS|您已解開成就:有毒的關係】。

「這什麼東西?」巴德尼一愣,隨即拉著奧克茲去找客服要個說法。客服人員是一隻名叫995的白色小狗,還有一位綠色長髮的少女陪伴。

「嗷,綠線表示您和親密對象目前處於『有毒的關係』狀態喔。」995歡快地解釋,身為一名AI客服,它的聲音充滿親切感。

「什麼叫有毒的關係?」

「這個成就的達成條件有兩項,」995搖著尾巴說,「一是:在 PEENKY 上維持高頻率的互動;二是:每次相處時,大腦的壓力指數超標喔!」

牠語氣輕鬆地補充:「是根據您設備所蒐集到的腦波活動與情緒反應數據進行演算過後的結果喔~」

「什麼!?你們這是有BUG吧!」巴德尼皺著眉,他覺得這根本荒謬至極,「我們根本就——我哪裡壓力大了!?」

「嗷~如果是因為看到綠線而心情不好,也可以在設定裡取消『顯示姻緣線』選項喔,這樣就看不到囉!」

「啊,原來你們的解決方案就是:把眼睛閉起來?我不覺得假裝沒看到,就能解決你們這種爛資料演算。」巴德尼快氣炸了。

此時旁邊的綠髮少女開口了:「孽緣線的用意,是幫助您認識那些可能讓您感到壓力的人際關係。雖然聽起來有點嚴肅,但適時梳理和調整,對您的身心真的很重要。我們希望您能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這些關係成為負擔。」她頓了頓,看向巴德尼身旁的奧克茲,語氣柔和地說:「這位先生也是,我們鼓勵那些在親密關係中雖然感到壓力但卻難以割捨的人,能夠勇敢面對,尋找對自己更健康的道路。」

奧克茲正要開口,卻被一旁的巴德尼迅速阻止。

「不需要,我們之間根本沒問題。」巴德尼語氣堅決,眼神有些閃爍,隨即拉著奧克茲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995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轉向身旁的綠髮少女說:「你們人類的人際關係,真的很複雜呢,平崎。」

平崎輕輕嘆了口氣,「希望他們能早日找到對自己更健康的路。」但她心裡明白,這兩人的問題,恐怕遠比表面看起來還複雜。

 

巴德尼下線後,立刻拔掉了頭上的裝置,彷彿想用這樣的動作切斷所有來自系統的干擾與判斷。他握著手中的設備,怒火在胸中燃燒,想砸爛它,卻又遲疑著,無法真正下手。那不只是個裝置,更像一道無形的枷鎖,捆綁著他的思緒與情感。

算了,大不了不上線了。

但即使斷開連結,那些糾結與困惑依然糾纏在心頭,像揮之不去的陰影。

這段時間,他把所有心思都投進研究,幾乎整日泡在實驗室裡。沉浸於數據與試驗,暫時掩蓋了那些壓力與紛擾。

隨著研究漸入佳境,工作壓力逐漸消散,他終於擁有了些許閒暇。儘管心中仍存疑慮,對未知的渴望卻悄然滋長。他開始思索,也許該再次連接系統,試著找尋那些尚未解開的謎團。

上線後,他立刻打開好友列表,奧克茲的名字依然顯示為離線。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入設定,重新開啟「顯示姻緣線」。綠線清晰地連著他的指尖,閃著不容忽視的光。巴德尼靜靜看著,神情複雜,一時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他看著那條線,腦中浮現的不是爭吵,也不是告別,而是那晚兩人肩並肩走在虛擬街道上的靜默。

奧克茲什麼都沒說,他也選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姻緣線還在,那到底意味著什麼?

系統是錯的,還是……他根本沒搞懂自己?

他打開動作清單,目光停在「心願反映池」上。這東西據說會映照出內心真正渴望的事物——

他不確定自己想看到什麼,但也許,它能幫他釐清一些問題,關於他,關於奧克茲,關於那條仍舊閃著光的綠線。

他走入池中,水面泛起微光,逐漸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奧克茲。

不過……不是現在的他,而是——六百年前的模樣。

 

人的大腦有一種保護機制,會將太過劇烈的情緒與創傷掩藏起來,甚至讓人忘記它們曾經存在。

巴德尼不清楚為何出現在他眼前的影像是六百年前的奧克茲。

「巴德尼先生。」對面的人笑著叫他,靦腆又禮貌,與今生的他別無二致。

看著對面的奧克茲,巴德尼心中泛起難以言喻的情緒,仿佛觸碰到了某段被封存的記憶。

他們開始聊起了六百年前的事情,那些塵封的過往慢慢浮上心頭。

心願反映池的時間只有90秒,但巴德尼早已用盡當日的使用次數,卻依然覺得意猶未盡。於是,他果斷開啟了付費解鎖,啟動無限循環模式。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對話,巴德尼漸漸忘記了當初的目的。他滿足於跟那個六百年前的奧克茲交流,彷彿在那些話語間找到了久違的慰藉與理解。

「巴德尼先生,為什麼要跟異端審判官透露石箱的位置呢?」

巴德尼愣住了,呼吸一滯,抬頭直視那名為奧克茲的影像。

「為什麼要坦白交代呢?明明我們都做了那麼多了……」

影像逐漸逼近,他的目光帶著難以言喻的哀傷與怒火。冷冷的手指緩緩攀上巴德尼的脖頸,帶來一陣刺骨寒意。巴德尼感覺心跳急促,胸口緊繃,彷彿被無形繩索死死勒住。

他明明說不恨他的。他明明……

「巴德尼先生,我恨您。」指節用力扣緊,手掌如鐵鉗般牢牢箍住他的喉嚨。那勒緊的力道宛如六百年前的繩索,讓巴德尼感受到劇烈壓迫,氣息被生生擠壓,胸口如重物壓下,呼吸變得困難。心跳急促,手腳冰冷顫抖。

就在巴德尼即將因窒息昏厥的瞬間,系統響起尖銳的禁止自殘警告音。隨後,他被強制登出,頓時擺脫了那緊繃的壓迫。

「嘔、嘔……」浴室裡,巴德尼抱著馬桶劇烈乾嘔,然後斜靠著牆壁,喘著粗氣,臉上流著無法抑制的淚水。

回想著剛剛奧克茲的所作所為,巴德尼明白,那不只是冷冰冰的數據,更像是人類心靈的真實反映。這些數據隨著他的思想和情感,不斷更新、變動,映射出他內心最深處的掙扎與矛盾。

那是他的真實反映——罪惡感。

 

而後的每一天,巴德尼都會在入睡時上線,開啟心願反映池。

每次那熟悉的影像出現,奧克茲冰冷的手指總會緊扣他的脖子,帶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系統隨即響起警告,強制登出,將他從那段痛苦的記憶中拉回現實。

這樣的循環像永無止境的折磨,卻也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明知道那只是系統根據他的思想演算出的虛擬影像,只是披著奧克茲皮的幻象,明明不是奧克茲,卻無法抗拒那窒息感帶來的微妙心安。

當今晚巴德尼再度上線還未開啟心願反映池時,奧克茲的影像已在水中出現。

也許只是系統的BUG,但巴德尼並未多想。

他隨手從背包中取出昨天解鎖成就時獲得的獎勵——一條堅固的鐵鏈。成就欄裡赫然顯示:【ACHIEVEMENTS|您已解開成就:有毒的關係 極高愉悅】。

想到昨晚登出前系統提示:「有毒的關係給您帶來痛苦,同時帶來極高的愉悅」,巴德尼不禁感到一絲諷刺,他竟然因為那種近乎窒息的折磨,反而感到一絲扭曲的心安與依賴。

「今天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來。」他踏入水中,將鐵鏈一端交到奧克茲手中,然後將另一端纏繞在自己的脖子上。

就在他準備勒緊鐵鏈的瞬間,對面的奧克茲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卻溫暖:

「巴德尼先生,我一點都不恨您。」

巴德尼停住動作,猛地抬頭看向對面的奧克茲。

「巴德尼先生帶給我『知』,讓我看到最美的星空,為了我的眼睛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我怎麼可能會恨這樣的您呢?」

明明應該只是虛擬影像,但在巴德尼看到對方將鐵鍊纏繞在自己脖子上時,他還是本能地要去阻止。

「奧克茲!你...!」

「如果這段關係帶給您痛苦,那我也願意陪著您一起。」感受到鐵鍊瞬間收緊,卻不是他這邊感受到痛苦。

不對,90秒的時間已經過了。

這一切不應該還在持續。

在巴德尼意識到對面的不是虛擬影像而是真實的奧克茲時,他猛地撲上前,想要把鐵鍊從對方頸上扯下。

「放開!這不該是你承受的!這是我、是我該承擔的——!」

奧克茲被系統登出了。

水面瞬間歸於平靜,只留下鐵鏈靜靜墜落的聲響,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

巴德尼馬上下線,朝奧克茲的住處狂奔。

 

鐵鍊勒緊脖子的感覺真不好受。

被強制登出的奧克茲摸著自己的脖子,感覺那不該屬於現實的窒息感仍殘留喉間。他喘了幾口氣,才終於讓胸口的悶痛稍稍舒緩。

他低頭望著掌心,那一瞬間的壓迫,居然讓他有種久違的真實感。

回想起前幾天上線時,看到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一直都在關注巴德尼,所以他有注意到巴德尼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即使巴德尼的飲食看起來沒什麼問題,體重也沒有明顯下降,但奧克茲總覺得他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人們都說心理會影響生理。這句話他以前聽聽就過去了,現在卻像根刺,一直卡在胸口。

是因為綠線嗎?奧克茲回想著那天街道上的沈默。

他記得巴德尼停下腳步的瞬間,那種像是被全世界背叛的眼神。當時他明明可以說點什麼——哪怕只是一句「應該是數據計算錯誤」也好。

但他沒說。他什麼都沒說。

從那之後,他們的相處像隔著一道無形的牆,距離越來越遠,卻無人開口。

其實,那天他上線,本來只是想找客服小姐聊聊,想知道怎麼解決這段有毒的關係。但看到好友欄裡巴德尼顯示上線,他心裡一緊,立刻想去找他。

可是,當他到達巴德尼所在的地方時,眼前映入的卻是心願反映池裡自己掐著巴德尼脖子的畫面,嘴裡不停地說著無法釋懷的恨意。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肯定是哪裡出了錯,一定是哪裡有問題——他怎麼可能對巴德尼做出那種事?

奧克茲衝上前想去阻止,但巴德尼已被系統強制登出。

他想弄明白巴德尼為什麼會這麼做,但他知道,若明著去問,巴德尼一定不會回答他。

接下來的幾天,他總是偷偷上線,反覆盯著心願反映池裡那個自己——那個不停掐著巴德尼脖子的自己。

那種掐住巴德尼的痛苦,不只是折磨著巴德尼,也深深折磨著他自己。

漸漸地,他終於明白,巴德尼之所以這樣折磨自己,是因為罪惡感。因為他看到對方在彌留之際露出的微笑——那是一種釋然的笑。

他做了一個決定。

於是,在巴德尼上線之前,他先將自己打扮成六百年前的模樣,靜靜站在心願反映池中,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急促的門鈴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隨之而來的是外頭男聲此起彼伏的喊叫。

「奧克茲!開門!是我,巴德尼!」

奧克茲心頭猛地一震,腳步踉蹌地向門口奔去。

門外的風帶著夜晚的寒意,也帶來了巴德尼那份急切與不安。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打開了門。

迎面而來的是巴德尼的拳頭。

猝不及防的奧克茲重重跌倒在地。

巴德尼隨即跨坐在他身上,手急切地摸著他的脖子,左右查看著,眼神充滿焦躁與不安。

「你還好嗎?哪裡不舒服?你這人到底有什麼毛病!」巴德尼嘴上破口大罵,手上的動作卻異常輕柔。

門外鄰居頻頻側目,奧克茲只能先將門關上,然後抱著巴德尼坐到沙發上。

沙發微微下陷,兩人姿勢曖昧。

巴德尼的手還停留在奧克茲的鎖骨上,呼吸急促得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松。他盯著奧克茲的臉,眼圈泛紅,「你這人是有病嗎?拿鐵鍊勒自己?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巴德尼先生,那是虛擬實境。況且......巴德尼先生沒資格說我。」奧克茲手緊了緊,將頭靠上巴德尼的胸口,靜靜聽著那穩定而有力的心跳聲。這是他交往以來最放肆的一次。

巴德尼一愣,像是被奧克茲的話噎住。

他的手還放在對方脖頸,卻沒有繼續動作,只是僵住。

「不是,你跟我可以比嗎?我前世可是...」

話還沒說完,巴德尼感覺到抱著他的手又緊了幾分,他嘆了口氣,將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他摸了摸奧克茲的頭,思索著要說什麼時,奧克茲開口了。

 

「巴德尼先生,對不起。但是我不想分手。」

奧克茲的聲音悶悶的,卻異常堅定。

巴德尼一愣,像是沒反應過來。

分手?什麼分手?這傢伙怎麼突然說這個?

「你在說什麼?你先鬆手,喂!」他皺起眉,試著推開對方,語氣不自覺地帶了點慌。

可那雙手卻反而抱得更緊。

平常一聲不吭、總是乖乖聽話的人,此刻卻倔強得像塊鐵。

其實不能怪奧克茲會這樣想。他本來就習慣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解釋。

當他用鐵鍊勒住自己、看到巴德尼出現在自己家的瞬間,他腦子裡的劇場早已自動播放完一整套劇情——巴德尼先暴怒,發洩情緒,然後冷靜下來,開始理性分析這段關係的弊病與風險,最後語重心長地對他說:

「奧克茲,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們還是分手吧。」

不可以,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好不容易帶著記憶,再度在這個世界與巴德尼相遇。前世因為他的疏忽,忘記事先告知巴德尼項鍊的事情,導致後面一連串的事故。他才是該被憎恨的那位。

可巴德尼沒有恨他,他甚至還願意再次接近他、與他相愛。

他不配——奧克茲心裡這樣說著,卻又死命不想放手。

明明覺得自己不配,卻又卑鄙地想留在對方身邊。

這樣矛盾又病態的執著加上罪惡感,或許就是為什麼他的小指出現綠線的原因。

但他們之間的關係是有毒的關係那又怎樣?他寧可被困在這毒裡,也不願放手。

他咬著牙,把頭更用力地埋進對方胸口。

只要再靠近一點,再多抱一下,或許時間就能暫停在這一刻,就再也不需要面對失去。

 

「我沒有要跟你分手,你先鬆手......算了。」巴德尼語氣軟了下來,無奈地放棄了,安撫性地拍了拍奧克茲的背。

他們之間的關係確實有問題,但巴德尼從沒想過要分手。在虛擬世界裡,他一次又一次自虐,讓想像中的奧克茲勒住他的脖頸——那不過是他減輕罪惡感的方式,彷彿這樣就能更理直氣壯地待在奧克茲身邊。

巴德尼心裡清楚,這段關係如同毒藥,彼此都在吞噬著對方。可他又怎麼捨得放手?即使有再多的不安和罪惡感,也不願意讓這份難得的相遇就此破碎。

「巴德尼先生請您不要離開。」

「好。」

「請您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好。」

「請您把APP刪掉。」

「不,不行。那個APP還是很好用的。」巴德尼搖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倔強,「畢竟它能模擬出我想要的場景,甚至連天體運動都能重現,對我的研究很重要。」

奧克茲哀怨的看著他。

「但我跟你保證我不會再去使用心願反映池。」

奧克茲繼續看著他。

「......鐵鍊你收著吧。」

巴德尼說完,兩人沉默片刻。空氣中彷彿凝結著無形的約定,彼此的呼吸聲在靜謐中格外清晰。

得到承諾的奧克茲,眼眶微微泛紅,手依舊緊緊抱著巴德尼。

巴德尼就任由他抱著,沒有掙扎,也沒有催促。他知道奧克茲需要這樣的靠近,而他自己,其實也一樣。

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在對方的肩上,像是在默默回應奧克茲的依戀與不安。

他們雙方都知道這段關係不會馬上變得健康,甚至永遠都有某些難以癒合的裂縫,但至少此刻,他們選擇了不放手,願意一起慢慢承受那些傷痛。

 

後日談——

「巴德尼先生小指上的綠線是不是變得比之前細了?」在月球上做著研究的巴德尼聽到奧克茲的話,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小指。

他們沒有把顯示姻緣線的選項關掉,人都說眼不見為淨——但看不見不代表它不存在。與其裝作無視,他們反而選擇坦然保留。

 「好像有,讓我看看你的。」他抓著奧克茲的手,低頭仔細端詳那條綠線。

「你的好像也有細一點。話說你的手還挺大的啊。」巴德尼對著奧克茲的手左捏捏右捏捏,又拿起來對著自己的手比劃了一下。

奧克茲沒抽回手,只是紅著臉看著巴德尼,隨即他將自己的手與巴德尼的十指緊扣。

「即使變細了,也還是牽著吧。」

巴德尼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握住了那雙被他捏了半天的手。

他們的心裡都知道,各自的罪惡感不會一夕消失,但有對方在,面對這些傷痛也變得稍微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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