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 Out
雨草「老天啊！」
TJ仰起頭，對著空白的天花板喊道。他放下手中的鉛筆，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原本就捲翹的髮絲從指縫間竄出，被他弄得更加凌亂。
「又怎麼了？」坐在他對面的金髮的女孩挑起眉毛，微笑道，「這是今晚第三次了。」
「第四次。」另一個深色皮膚的男孩平靜地糾正。
TJ歪著嘴，死死地瞪著眼前的課本，彷彿在跟它賭氣一樣，「該死的期中考。」
「如果你乖乖上課，我們就不需要在這裡。」男孩的筆尖抵在其中一行字上，「以免你不知道，我明天還要上班。」
聞言，TJ扯開一邊的嘴角，「我知道你不忍心拋下我。」他的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撐著頭，斜斜地看向對方，「對吧，Damian？」
他戳了戳對方的手背，刻意到不像是調情；而Damian只是皺起眉毛，送給他一個白眼。
「哈囉，我還在這裡。」女孩揮了揮手，吸引他們的注意，「我想我應該值得一點尊重。」
TJ忍不住笑出來，「當然，Jessi。」
Jessi眨著單邊眼睛，然後拿起眼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他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落在桌上堆疊在一起的書本，還有運作中的電腦。他垂下肩膀，帶著些許自嘲搖搖頭。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搞出來的爛攤子──不，在他真正考砸以前，它「還不是」個爛攤子──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認真一點，這些朋友們都不需要陪自己熬夜。
但他就是不喜歡。
他的意思是，拜託，為什麼人生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他寧可去找找有沒有派對可以參加，在裡面狂歡一整晚。雖然要找到一個會在期中考前辦派對的瘋子，可能比拯救他的成績還困難。
「我可以叫暫停嗎？」TJ轉動自己的手臂，幾個關節摩擦的聲音隨之傳來，「再下去我就要石化了。」
「你──」
一個細微的開門聲打斷了Damian的話。所有人有默契地看向門口，正好看到一個黑髮的女孩捧著一盤三明治走進來。
「一切還順利嗎？」
「終於。我等你好久了，Nora。」Jessi首先站起身，「我正好需要點心配表演。」
「什麼？」Nora把盤子放下，疑惑地看向她。
「他們。」Jessi捏起切成一口大小的食物，「你知道，跟平常一樣。」
TJ像是見到浮木般也跟著抓了一塊，迅速地塞進嘴裡。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餓，但他想要把握任何可以讓自己休息的機會。
他咀嚼著消夜，得意地看向Damian。
辮子頭的男孩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眼前熱騰騰的食物還是吸走了他的注意力。他看了看三明治，又看了看Nora，最後也跟著抓起一塊。
在TJ吃著第三塊時，一個突兀的阻塞感忽然從喉嚨間傳來。他用力的咳了幾下，反射性地抓住自己的馬克杯，但裡面什麼都沒有。當他想要替自己倒點什麼的時候，一杯紅茶正好遞到他面前。
「看看你，好像你餓了三天一樣。」
TJ一口氣把杯子裡的液體灌進嘴裡，得救般吐出一口氣，「這是對你廚藝的稱讚。」
Nora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膀。她順手在另外兩個人地杯子裡重新倒滿咖啡，然後才拉開椅子坐下。她喚醒了休眠中的電腦，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不用這麼認真。」Damian喝了一口熱飲，「只要能讓他交差就好。」
感受到赤裸裸的挖苦，TJ轉動著眼球，有些心虛地看向一旁。的確，如果不是因為他，以Nora平常的作息，她早就睡了。
「我只是做總結而已。」Nora越過螢幕望向Damian，「大部分的東西你都處理好了。」
「好像我沒有做一樣！」
「百分之十吧。」Jessi雙手抱胸，湊到Nora的螢幕前，「我們應該列為共同作者。」
TJ不認同地瞪大眼睛，但金髮的女孩指示對他彈了彈舌，彷彿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麼。
Damian用原子筆敲了一下他的課本，打斷了他們的針鋒相對，「比起那個，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的話讓TJ背上的雞皮疙瘩全都冒出來。他皺了皺鼻子，嫌惡地盯著面前的書。
如果時間可以快轉就好了。他天馬行空地想。就像電影演的那樣，如果他有一個能夠操控一切的遙控器，他肯定會把所有關於學校的事情都省略──不，等等。
TJ暫停了自己腦內的小劇場。
那會包含跟這些傢伙相處的時間嗎？他回憶著電影主角稱不上美好的下場，自顧自地遲疑起來。
「中場休息結束了。」Damian斬釘截鐵地說，「我明天──」
「好、好。」TJ撇撇嘴，阻止他繼續說，「是不是真的要把你的嘴堵起來，你才會稍微安靜一點？」
他邊說邊把臉湊向Damian，對方則是機警地扣住他的臉，將他推到一旁。然而TJ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大笑了起來。他擺動著手，胡亂跟Damian打鬧。
「去開房間好嗎？」Jessi搖搖頭，伸手搭在Nora的肩膀上，「你看，就是這樣。」
Nora則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等待他們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冷靜過後，TJ調整椅子跟桌子的距離，讓自己回到最舒服的姿勢。他拎起筆轉了幾圈，用一貫不正經的語氣道，「好啦，事情總是要解決。」
雖然他一點都不想面對。他在心裡附註。不過就算他再厚顏無恥，他也知道自己不該浪費這群人的好意。
他呼出一口氣。
「你看起來像是被虐待的小動物。」Jessi坐回位子，翻著自己的課本，「想想之後的派對，TJ。撐下去。」
「沒有重修危機的人才能這麼輕鬆。」
Jessi攤開手，無所謂地揚起唇角，「我只是分享我唸書的動力。」
TJ沒有繼續接話，開始看起自己的筆記。隨著他安靜下來，其他人也跟著專注在手邊的事情上──即便那些事情有不少是跟他有關的。
他在課本上畫了幾個圓圈，又想起了剛剛那個沒有得到結論的問題。
如果「快轉學校的一切」包含了這些人，那他大概還是會放棄那個誘人的遙控器吧。TJ可惜地想。
畢竟，比起略過這些無趣的東西，他更希望跟他們一起經歷這些，並且牢牢記住。人生只有一次，他可不想錯過任何值得紀念的事。
他環顧面前的三個人。
「等考試結束，我們一起去慶祝吧？」
TJ帶著笑意，突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