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gical creatures

「我只是誠實的表達對於門房擺著大釜的懷疑，結果就是這樣了。」

由於魔藥事故而變成兒童的薇洛妮卡晃著雙腿，天藍色的杏眼盯著魔藥學系的教授，懷疑的瞇了起來。

「解藥也喝過了，為什麼我還沒恢復？」

屋子的主人上樓去了，徒留坐在對面的兩人——薇洛妮卡的堂哥，文森特，和學生時期的魔藥學教授，這幾年他們似乎建立起某種友誼——他幾乎可以從他們笑吟吟的表情裡讀到一股不懷好意。

奶油餅乾和紅茶在茶几中央散發著美味的氣息，誰都沒有伸手碰觸。

相對於面前的兩人，房屋的主人顯然更值得信賴。

至少他不會在餅乾或茶裡頭加料，薇洛妮卡想著，伸手拿了塊餅乾。

「你確定要吃那個嗎？」文森特挑起一邊眉毛。

薇洛妮卡仔細地觀察了手中的餅乾——酥軟的奶油餅乾在手指上留下了屑屑，香甜的氣息聞起來相當新鮮。

「我可以保證我沒加料，」魔藥學教授手肘倚在沙發扶手上，托著臉頰表示：「不過……」

薇洛妮卡將是線投向對面：「不過什麼？」

「沒什麼，說不定能促進解藥的效果。」魔藥學教授指了指自已又指向拿著餅乾的人：「畢竟都是喝了大釜魔藥的人，我比較好奇你怎麼還沒恢復。」

「這應該要問你吧！」

誰才是解藥的製作人啊？薇洛妮卡對魔藥學教授冷哼了一聲，將餅乾拿到與視線齊平的位置。

吃，還是不吃？

薇洛妮卡決定結合兩個選項——自己不吃，讓堂哥吃。

穿著短靴的小女孩敏捷的將餅乾往文森特臉上塞。

若不是身形縮水導致手臂不夠長，想必那片餅乾已經被塞進對方嘴裡——或是拍碎在臉上——而不是輕巧地留下半片在手上。

「有些東西看起來像餅乾，聞起來也像。」文森特用手指碾碎他折下的半片餅乾，起身將餅乾粉撒在窗台上。

鴿子依循哨音飛來，啄了啄窗台上的餅乾屑。

薇洛妮卡緊張地盯著鴿子的同時，魔藥學教授端起茶杯嗅了嗅。

「但實際上並不是。」他隨口接續。

窗台上的鴿子身形拉長，頭頸部的羽毛顏色加深，腹側的羽毛則變淺，點綴著黑斑——從外型上就像是遊隼。

它仍然像鴿子一般的發出呼嚕聲，親暱的蹭著文森特的手指。

可能是想找找有沒有更多餅乾屑，薇洛妮卡按下把餅乾丟進魔藥學教授杯子裡的想法，將剩下的半片餅乾放在碟子一角。

房屋主人從二樓帶著他找到的戰利品下樓，正好看見薇洛妮卡放下餅乾，而魔藥學教授啜了一口紅茶。

「啊，怎麼跑出來了。」房屋主人有些意外的掃過樓下的場景，他的視線在魔藥學教授身上停留了一下，像是想說些什麼，但選擇先關心薇洛妮卡：「你們沒吃吧？」

「沒有。」薇洛妮卡搖頭，指向窗台的方向：「文森特拿了一些去餵鴿子。」

「看，顯然無毒。」文森特抿唇吞下方才還在指尖的碎屑，在變形煙霧壟罩自己前愉快的眨眨眼。

薇洛妮卡始終難以理解這種樂於拿自己做實驗的精神，然而富有實驗精神的巫師不只一個，魔藥學教授也發表了感言：

「這杯『紅茶』，相當完美，除了喝起來不像紅茶以外。要來一點嗎？」

薇洛妮卡堅定的拒絕了對面推來的，顯然不是紅茶的茶杯。

面色如常的房屋主人眼明手快的按下快門。

「魔法相機，文森特想拍照做紀念。」房屋主人朝薇洛妮卡揚了揚手上的物品。

當有人在煩惱何時能夠變回來的同時，有些人不僅老神在在還意圖使場面更加混亂。

文森特．謝菲爾德證實了食用不同份量的餅乾將造成何種差異——鴿子變成的遊隼還呼嚕嚕的發出聲響時，體型明顯小了一圈的第二隻遊隼眨了眨那雙顯得無辜的湖水藍眼睛。

薇洛妮卡很難控制自己不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於是他扯了扯另一個女巫的袖子，提醒他別錯過難得的畫面。

巫師遊隼拍了拍翅膀，利用魔法讓自己在客廳裡盤旋，薇洛妮卡小心的用手擋在面前，以免任何餅乾屑在魔法的作用下溜進嘴裡。

直到房屋主人阻止了對方幼稚的行徑。

「要是有任何東西掉在地上，你得負責收拾。」夏洛特這麼說。

巫師遊隼降落在房屋主人肩上時，薇洛妮卡發誓他肯定聽見了某種咒語——八成是避免爪子刺人的——但他還有更好奇的事情。

「夏洛特，這些餅乾和紅茶都是你製造的嗎？」薇洛妮卡問。

「嗯？不是。」低頭調整著魔法相機參數的房屋主人讓相機飄浮在空中，走到桌邊拿起最上面的一片餅乾：「這是我夜巡時召喚的小東西，惡作劇餅乾。至於那個茶杯——他半夜會出現在交誼廳，如果你好奇的話。那是惡魔紅茶，你能聞到最好的茶葉能散發的香氣，但喝到的絕對不是紅茶。」

「不能否認，這種內容物與外觀完全不符的魔法很吸引人。」魔藥學教授愉快的攤開手：「你們知道的，我一直致力於讓魔藥有更多樣的口味。」

薇洛妮卡不太確定養著可疑召喚物和大膽地享用可疑食物哪一個比較令人害怕。

「別把臉皺成一團，這不是用來招待客人的。」房屋主人無奈的表示：「這只是一種生物觀察。」

召喚學教授兼房屋主人告訴薇洛妮卡，只要把茶杯換個地點，隔幾天就能找到惡作劇餅乾的神奇現象。以及將茶杯贈與魔藥學教授的隔天，就會在交誼廳、餐廳或各種有茶具的地方——任何地方，除了魔藥學教授的地盤之外——撿到它的神奇故事。

魔藥學教授掏出懷錶確認時間：「差不多了，現在的陽光正好適合留影。」

巫師遊隼發出哨音般的鳴叫表達同意，於是房屋的主人與他肩上的遊隼讓出了足以使兒童薇洛妮卡入鏡的空間，捏著骨瓷茶杯的魔藥學教授面對鏡頭露出愉快的微笑。

傍晚的鐘聲響起，魔法相機發出「喀擦」、「喀擦」的聲音，薇洛妮卡發覺自己正在遠離地面——他的雙腳仍接觸著地板，但身體正在拉長，從兒童變成青少年再變成自己真正的樣貌。

淺薄的煙霧在他身後逸散，遊隼變回巫師，一隻手還搭著房屋主人的肩膀，另一隻手則捏著惡作劇餅乾。

薇洛妮卡不確定房屋主人的笑是源自於堂哥的餅乾推銷二度失敗，還是想逃離魔藥學教授的魔掌的茶杯扭動的姿態，抑或是鴿子遊隼傻楞楞的呼嚕聲。

但是他獲得了一次難忘的回憶以及一張會動的魔法照片，完整地紀錄了謝菲爾德家族成員變形的過程。

以及一份惡作劇餅乾。

「你可以放在餐廳，看看下一個吃的人會怎麼樣。」

「我才不要！」薇洛妮卡大聲地拒絕了堂哥的餿主意。

——The End——

（番外）

魔藥學教授的年齡一直都是謎團，畢竟他有各式各樣的魔藥可以改變自己——另一個有相同嗜好的是變形學教授——薇洛妮卡毫不懷疑他曾為了攪拌大釜裡濃稠的湯藥而把自己變成一名肌肉壯漢。

至於自己的堂哥，毫無疑問的決鬥大師文森特．謝菲爾德，同時有著出類拔萃的飛行技巧，如何與魔藥學教授建立起友誼，薇洛妮卡想著，或許是他們都擅長切碎東西，或者是在教師會議上發覺比起刻板而枯燥的懲罰，他們對於創新而獨特的懲處更有興趣。

房屋主人放下相機，在薇洛妮卡身邊坐下。他用食指劃過餅乾碟，上頭的餅乾頓時變成六七種不同的口味。

「沒想到會有客人，只好請你將就了。」

夏洛特．艾爾蒙可以說是薇洛妮卡．謝菲爾德學生時期的偶像——優雅、沉穩、知識淵博，可以和文森特打成平手，並在薇洛妮卡畢業的那年回到學院成為最年輕的教授。

雖然受堂哥影響後，偶爾會製造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但無損他在薇洛妮卡心中的形象。

「等等，你確定？」好不容易恢復成人體形的薇洛妮卡糾結的看著對方拿起一片餅乾——深色的，像是巧克力口味。

「餅乾？不要緊，它聽令於我。」房屋主人帶來了真正的紅茶，琥珀色的弧線從壺嘴延伸到茶杯：「喝點茶？糖或是牛奶？」

「半匙糖，謝謝。」

茶杯帶著加了糖的紅茶飛向薇洛妮卡，沒加糖和加了蜂蜜的飛向研究鴿子遊隼的巫師，而房屋主人的則是加了一半的牛奶。

「靜謐的學院夜晚很適合一些茶點，事實上，它一開始只會改變口味和製造空氣分身——在被咬下的瞬間變成空氣，那是惡作劇餅乾擅長的把戲。不過只要延長為持分體的時間直到被吞嚥之後，那就是美味卻沒有熱量的餅乾了。優秀的夜間點心，對吧？」

品嘗著甜度恰到好處的紅茶，薇洛妮卡放鬆的陷入沙發，他知道堂哥的未婚妻在某些時候會變得健談。

「是的，但它現在似乎不只會製造空氣分身？」薇洛妮卡看著窗台上因為體型變化而無法順利起飛的鴿子遊隼咕嚕嚕嚕的大叫，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輕率地將餅乾吃下肚——好吧，他承認他得感謝另外兩人的提醒——卻也糾結著是否要拿起新口味的餅乾。

「除了我需要它的時候，平時它可以在校園裡自由活動。我相信它追茶杯的過程在魔藥學教室學到了一些新技巧……好吧，它還學會了爆炸咒語，為了用餅乾屑噴文森特。」看著那雙流露出對餅乾的渴望又滿是猶豫的天藍色眼眸，房屋主人只是拿起另一片玫粉色的餅乾解釋著：「我很好奇憤怒的惡作劇餅乾究竟有什麼樣的潛能。」

薇洛妮卡順著房屋主人的視線，看見魔藥學和飛行學教授正討論著要不要餵鴿子遊隼更多餅乾——反正還會再長出來，我是說餅乾。某個人發出這樣的聲音——不難猜出惡作劇餅乾對於堂哥的憤怒從何而來。

他忍俊不禁的拿起一片原味餅乾嘗了一口，濃郁的奶香味佔領了他的味蕾。

「夏洛特，你和文森特……」薇洛妮卡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大腦阻止前溜了出口，他差點咬住自己的舌尖才停下來。

「嗯？他不會真的讓餅乾炸掉我的客廳。況且我也總是拿他沒轍。」房屋主人用手帕擦了擦指尖露出微笑：「或者說對你們這些謝菲爾德沒轍。你剛才想說什麼？問吧。」

「是什麼讓你下定決心答應，我是說……」離家散心的理由——那些沒完沒了的舞會和晚宴、像求偶的孔雀般展示羽毛的巫師和女巫，薇洛妮卡難以想像要從中找出一個未來的對象——像雷雨天的烏雲一樣盤踞在薇洛妮卡的心頭，他洩憤的牙齒磨碎餅乾，低聲開口：「你有沒有想像過，如果你的婚約者不是文森特、或者沒有婚約者？」

「噢，我沒想到是這方面的。」房屋主人笑了起來：「別畏懼孤獨，但也不要害怕嘗試，薇洛妮卡。我有想過，或許我會找個地方隱居，或是蓋個巫師塔做研究。」

「然後某一天，會有人找到這個孤僻的巫師塔，每天放不同的煙火直到裡頭的人願意開門。命運會使我們相遇，夏洛特。」文森特的嗓音從左上方傳來，薇洛妮卡感覺額角的血管跳了跳——某些人要加入對話時能不能給點提示？以免自己像是在慫恿別人的壞人，天知道他根本沒有任何類似的打算。

薇洛妮卡談話的對象抬頭面向聲音來源：「聽起來像是『休想輕易擺脫我』？」

「完全正確。」文森特嘴角揚起，轉向薇洛妮卡：「至於你，我想我充分了解你來投奔表親的原因了，親愛的薇洛妮卡．害怕不存在的婚約者．謝菲爾德。」

薇洛妮卡秀氣的臉皺成一團，他在用餅乾堵住堂哥的嘴巴和選擇講道理之間選擇了後者：「下次，你不小心聽見別人的秘密的時候能不能假裝沒聽見？」

「真是青春。」魔藥學教授用老頭似的語氣感慨了一聲，動手為自己添了紅茶。

然後加入了戰局。

「但這裡是教授的會客室，這場景就像是某個學生來傾訴煩惱，而不是女孩們的談心時間。」

微笑再度出現在房屋主人臉上，在氣成番茄的薇洛妮卡尋求支援前拿起魔法相機為難得的熱鬧留影。

而照片正中間的薇洛妮卡一心想著如何才能跳過這個話題——若不是噤言咒的成功率太低，他肯定已經揮起魔杖大方地贈與他面前的人，而且不只一個——他沒發現自己早已將煩心事拋到一旁。

——The end of the extra 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