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word

The Sword

Emperor Coffin@F_tL


  伊利堤從冰冷的空氣中嚐到一絲悶熱的氣息。


  出於某種異樣的心理,他並沒有轉頭,月光替他迎接了尋來的同伴,「嗨。」安德列主動出聲,慢吞吞地走到他旁邊,扶著膝蓋裝模作樣地喘氣,可伊利堤能聽見他的心跳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疲憊。事實上,安德列的心跳穩定而強健,生命近距離地在他的耳蝸中如海浪般撞擊,讓他在漫天雪意中壓抑下的躁動又開始翻湧。


  男人用一個不夠謹慎的姿勢坐下,後腳跟敲擊在了崖壁上,「我不想像個卡通裡的小女孩,但你最好告訴我,你在做什麼?」


  「我在享受我的自由時間。」這是個完美無瑕的實話,哪怕是安德列也只能喔一聲……好吧,才怪,安德列涼涼地呵了一聲,和負責看管他的樞機有著一脈相承的諷意,讓伊利堤在此刻察覺那兩人之間的收養關係是真的有意義。


  「你早就被關禁閉了,艾許尼院士,你是從醫療中心逃出來的。」他的同伴,研究導師兼移動式照護中心不留情面地指責,「別逼我大半夜打電話叫蘭利過來。」雖然他現在應該還沒睡……安德列嘀咕著,感覺自己過早成為擁有一大家子要管的苦命老父親,「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我會被帶回聖座,然後永無天日。」

  伊利堤溫馴地回答,安德列則嗤笑他的天真。


  「這我自己就能做到,你會面對更慘的。」白髮院士的藍眼睛像一片忠實倒映著星空的海面,他安靜反駁,沒有什麼情緒起伏,「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那更值得我畏懼。」


  說謊。他聽見安德列這麼說,但不能肯定這是否是他的幻覺作祟,因為下一秒,男人總是刻意浮誇的腔調便接過原先的話題。


  「你還是不了解蘭利,他會帶著滿肚子怨氣,像個自私自利沒有長大過的小鬼頭一樣在有限的時間裡把所有人都煩死,那樣他就舒服了,然後留下他的受害者們甜甜蜜蜜回去禍害他的新同居者一家,像個自私自利沒有長大過的小鬼頭一樣繼續沉迷電動遊戲。」


  你知道就這星期阿瓦隆突破信號限制給我打了幾百通電話嗎?我甚至開始感謝你讓我住進地心。


  半真半假的抱怨,伊利堤知道安德列想做什麼,可仍然回應了,他輕輕地笑了起來,語調像陷入初落的雪層中般蓬鬆而柔軟,「他還小呢,不管用哪邊的標準都是。」

  「只有對你而言,他就是個小怪物,當初的幾面之緣讓我鑄下大錯。」安德列不滿地撇嘴,卻也的確沒那麼真心。

  「帕特需要他,雖然這話會讓他不高興。」伊利堤溫聲道,「至於小怪物,唔,我相信所有人曾經都是。」


  「是啊,你知道我不會看著你變成個大怪物對吧?」安德列撞了下他的肩膀。


  「……我可從來沒有試圖向人類靠攏。」

  「人類跟怪物之間有著很大的空間。」


  他沉默下來。倒也不是想做什麼消極的抵抗,只是大腦似乎又開始抽痛了,像有一隻小小的雀鳥在神經上搧動翅膀。


  有人在呼喚他。


  「不說話?你真的就是想死是嗎?」安德列的聲音變得煩躁,「你為什麼要不高興?」伊利堤淡淡地說,「這其實不關你的事。」


  「老天,不關我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大半夜的在這裡幹什麼,為了防止一個愚蠢的,虛弱的吸血鬼被異血者逮回去的時候出什麼差錯,拋棄我溫暖的床鋪來爬山!」


  「我很確定我跟虛弱也沒什麼關係。」

  「我現在一拳就能把你打暈,你想試試?」


  伊利堤聽著,一直聽著,緘默太過僵持,雪顛上的風也正呼嘯。


  男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用力抹了把臉,率先緩和了語氣,「你真難搞。」


  「伊利堤,請,我以為我們之間的信任關係已經足夠牢靠,拜託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要逃跑?你知道你現在並不穩定,你長期處在飢餓狀態,離心過的血液基本無效,產生自噬反應時的症狀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你很危險,我指的不只是你的身體狀況。」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疲憊與茫然都失去了該有的偽裝,陽光曬得他臉頰通紅,發燙,那道白光越來越強烈,直到他開始感到痛,然後,母親拉著他的手,憤怒地將他推入屋內,小行星墜點在冷漠的夜色之上,伊利堤完全收斂了脣角弧度,「我沒殺了那些人,不是我做不到,你明白嗎?」


  「你為什麼總是覺得我在乎?」他說,「我只是不需要他們的血。」


  安德列的心跳始終很平穩。


  說謊。伊利堤又聽見了聲音,這次不像是身邊男人,變得更加低柔而溫和。


  啊,那是


  他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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