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ar
高塔傾倒,停滯。
朱鷺昂首追尋,群星耀動,
水色粼粼天青。
赫拉克利特之河重新流淌,流淌著生生不息,
而萬物復甦,植被蔓生。
夢與現實聯繫,世界與世界交際之處
他仍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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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對於乘風飛翔的渴望從未因時間有所退散,只是這遙不可及的願景在魔法世界先行一步達成罷了:飛天掃帚,一種與巫師、女巫相應的標誌性道具。當然,這必定少不了魁地奇比賽。
就像所有精力充沛的葛萊芬多一樣,柴郡貓也熱愛這些。
只不過,別在第一場比賽前生病就更完美了。
若去醫務室報到,值班人員一定會拿出提神劑要求自己喝下──不,這絕對不能發生,她可不想體驗惱人的副作用。柴郡貓皺起眉頭想起剛開學時,不小心掉進黑湖的新生被救起後被迫喝下提神劑,那兩耳冒著蒸汽的模樣實在太過可笑
「可惜修復咒不能用在生物身上⋯⋯」
柴郡貓咕噥著。
不然一個「修復如初」就能治好所有問題,連熬製魔藥的步驟都能省略。
年輕的獅院生轉了轉魔杖,順勢側頭凝視身旁的等身鏡。看著鏡中倒映出的自己,柴郡貓靜靜抬起手腕,隨後揮舞魔杖施展咒語:「容光煥發。」
現實裡的皮鞋湊近自己的虛影,專注檢視容貌的白髮少女左看右看,確定黑眼圈和原先有些浮腫的臉恢復成往常的模樣後十分滿意。
這樣就能上場了。
她低頭檢視自己戴著手套的掌心,緩緩收攏。
今天要抓到金探子才行。
搜捕手帶上掃帚,迅速離開休息室與其他隊友會合。
人群的歡呼越來越近。
代表勇敢與智慧的學院生一向沒有太過劍拔弩張的氛圍,所以這場比賽並不會像面對史萊哲林參雜太多個人情緒。身著紅色衣袍球員與對手在半空互相凝視,兩隊領頭者雙雙頷首致意。
觀眾席上聚集了不少觀眾,一眼望去近乎是紅與藍的色彩。選手們看了一眼,隨後握緊掃帚收回視線。
學院圍巾因急速而過的氣流被迫吹起,看台上的人們開始鼓譟,爾後大聲歡呼,為自己所支持的球員送上祝福。
在這之中,唯有一人過於沉靜。
關注點明顯並不在選手身上,一名雷文克勞的三年級生正注視著會被所有搜捕手視作目標的金色小球:金探子複製了金探鳥的輕盈與靈敏,雖是金屬製品但速度極快,過於迷你的身形在廣闊球場中飛馳,一晃眼便能從人類的視野中逃離。
他看著觀眾隨著比賽開始而沸騰的模樣卻依舊抽離,就連出現於此都顯得格格不入。毛蟲並不熱衷人群聚集的地方,包含所有集會活動。或者更正確來說,他在刻意保持「距離」。
不與同儕接觸,不建立人際關係,宛若游移的鳥從不停下翅膀持續飛行──因為無趣。
「不知道誰會贏得比賽⋯⋯啊,報導好像還沒寫完。」
「今天的風太大,頭髮一直整理好麻煩。」
「雷文克勞的打擊手是不是換人了?」
「明天魔法史的作業該怎麼辦──」
「聽說葛萊芬多的搜捕手人還不錯。」
這些「想法」由外而內竄入耳中,近而在大腦播放一道道聲音。這個場景充斥毛蟲的日常多年,就算到了今天依然如此。
因為,他是天生的破心者。
進入毛蟲耳中的思緒猶如雜亂的分部在指揮的領導下忽然統一,全部的人都在放聲高喊:分別隸屬葛萊芬多運動史萊哲林的兩道影子劃開視野──幾乎是同時,葛萊芬多的其他選手發現了金探子。金屬球立即向前奔馳,試圖用自己最擅長的速度來擺脫對方。
追逐戰一向是比賽的高潮,人們以視覺追逐場上飛馳的選手與球,像是一場永不止歇的生物本能──狩獵。
紅與藍的虛影相互爭鋒著前進,兩名追捕手不斷調整位子與速度,試圖爭取一瞬間的機會超越對方:只要先拿下一百五十分,這場比賽就能直接結束。
毛蟲也在關注這場競爭──只不過是飛在兩名人類前端的金點──高速搧動蟬翼的金探子先是繞著場內足足一圈,最終選擇筆直朝向看台區飛去。
跟在它身後的,自然是兩位緊追不捨的追捕手。
「誰會抓到?葛萊芬多還是雷文克勞?」
「慶功宴想喝黃油啤酒。」
「目前平手啊,全寄望在金探子的分數了。」
「我怎麼忽然覺得球員的位置有些奇怪,好像太近了⋯⋯」
「等等,金探子是朝著我們飛過來的?」
坐在毛蟲身旁的同級生正發散驚恐的情緒。
黑髮少年悄然瞥過,隨後繼續看向前方:確實如對方所說,金探子帶著追捕手直面觀眾席。
現場群眾騷動起來──倘若追捕手無法及時閃避,後果將不堪設想──金探子越發靠近,連同其後的少女也跟著深入看台,直至在毛蟲面前四目相交之際,伸手一把將靈動的金色收攏掌心。
這一眼是毛蟲從未知曉的驚艷。
他瞥見了群星於天青水色中輕靈,兩道極為相似的白色身影匯聚,其中一方碎在夢境與現實的重合之處。
與此同時,少女的心音透過破心術傳入自己的思想之中。
──這個人的眼睛挺像是金探子的。
此刻,少年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自己飄渺無根的靈魂終於找到了歸處,而驗證這件事情的方法,便是一眼足矣。
眾人的驚呼在耳畔炸開。
葛萊芬多的搜捕手在觀眾面前捉到了金探子──人們的情緒被推至最高點之時,比賽已然結束。
毛蟲的目光始終跟隨場上的白髮少女,可惜沒有人察覺這份目光過於深邃了些。
與其他身體健康的同伴不一樣,柴郡貓覺得自己很有可能一落地就會直接倒下去。
往常清晰明瞭的聲音如今像是浸在水裡,下一秒就會有氣泡冉冉上升。就連皮膚表面異常敏感起來,對於冷熱交替的認知開始產生錯亂,若不出意外,接下來就是眼冒金星和迷迷糊糊的意識⋯⋯喔,已經開始了。
用力眨了眨眼睛,柴郡貓打起精神。
強風與高強度的激烈運動讓已經離開掃帚的柴郡貓有些神智不清,說實話,她沒有直接跌下來得多虧興奮的隊友擁簇自己。不然現在他們就不會去慶功宴,而是直接將她帶去醫療室。
可在此之前,一抹藍色身影率先來到少女面前。
「柴郡貓?」
意識正在迷糊之際的葛萊芬多正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認識眼前的雷文克勞⋯⋯嗯,夫人的學院,這個人也喜歡魁地奇?
無端升起了愛屋及烏的感情,柴郡貓停下腳步,表示自己願意聆聽。
將對方飄散的思緒看在眼裡,少年略微思考一陣,最後選擇俯首湊近於少女耳畔輕聲:「我喜歡妳。」
他的聲音很輕,可環繞在一旁葛萊芬多們既沒有耳聾,也不是目盲的瞎子。
柴郡貓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什麼?」
她瞪大眼睛,隨即被少年逕自拉走,留下滿臉震驚的圍觀者。
現場一陣騷動。
「葛萊芬多的搜捕手被告白了!」
「嗯?誰啊?」
「孤僻的雷文克勞優等生,從不跟任何人親近的那個神秘人。」
「哇喔。」
「我明白,那傢伙之前可是讓女孩子哭著跑開的人,大家都還在猜他對異性沒興趣。」
「不對啊,這樣的話那個雷文克勞怎麼會和葛萊芬多的搜捕手告白?」
「一見鍾情,我猜。」
發生甚麼事?
為什麼那個雷文克勞的學生會突然向柴郡貓告白?
眾人將視線轉移至已然愣住的赫夫帕夫,試圖從對方的好友身上看出任何資訊,卻不知愛麗絲本人是最震驚的一位:開學至今自己時常與柴郡貓在一起讀書或玩鬧沒錯,但她們生活圈中從未出現這名雷文克勞的身影!
在一旁觀察許久的亞爾林終於輕笑出聲。
在他身旁的愛麗絲顯然還沒回過神,於是他伸手幫對方整理好有些歪掉的圍巾。末了,還將一綹凌亂的棕髮順回耳後。
「我們走吧。」
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似乎好轉不少,愛麗絲仔細看了看亞爾林的神色,確認對方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後這才放下心。
她仍然不明白為何牽涉到柴郡貓時對方的反應如此抗拒,即便亞爾林現在笑得毫無異狀,但事情仍未真正解決。
到底是為什麼呢?
抱持這樣的疑惑少女伸出手回應對方的邀約,一同相依離開了魁地奇球場。
唯有在愛麗絲身畔,史萊哲林的蛇才會收斂獠牙與響尾。
一如驕傲的鷹為獅子俯首。
「你要做什麼?」
腦袋已經變成一片糊糊的白髮少女皺起眉,神色逐漸不悅,「我可不認識你。」
「但我知道。包含妳喜歡的食物、顏色、科目,就連出生──」
啪嗒。
掃帚掉在了地上。
「出生?」柴郡貓喃喃自語,這才抬起頭注視走在身側的雷文克勞。她因為發熱而略微恍神的思緒被憤怒激起,與石頭丟入湖中後濺起的水花無異。
「你為什麼會知道?」從柴郡貓的視角來看,這是一個外人忽然在所有人面前向自己告白,並且忽然道出她最私密的過往:全然不顧當事人的想法為何。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無禮,對於獅子而言無疑是入侵領地的挑釁者。
跟蹤、偷窺、竊取訊息⋯⋯他都做了什麼 ?
「我沒有惡意。」
「你這傢伙⋯⋯覺得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原本想直接給對方一拳,但已經燒到身體發軟的柴郡貓只能被迫放棄這個想法。白髮少女緊緊握住自己的掃帚,眼神近乎能將雷文克勞的鷹切割開來,若不是因為感冒──
「不要再跟我說話。」她咬牙切齒,原先想起夫人的喜悅被這個人毀得徹底,「立刻,馬上,離開我的視線!」
如果可以,柴郡貓希望未來四年的時間這個人要完全消失,沒有遺留軀體的那種。
甩開雷文克勞的手,葛萊芬多獨自一人趕回朋友的所在之處的。
「似乎有些弄巧成拙。」
低頭凝視被拒絕觸碰的手,毛蟲沒有太多反應,僅是輕輕收攏五指。他意識到,自己終於擁有了願意主動翻閱過往的記憶。
「再接再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