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resent of Christmas Eve

　　放下手機，やわら愣愣地盯著天花板發呆了好一陣子。

　　今天是聖誕夜，時間是晚上六點半，やわら非常難得的在這種日子裡沒有加班，一回家就躺在起居室的榻榻米上。

　　自從順利調到氣象研究所後，やわら終於可以認真埋首在她的主要研究，年底不必像在觀測部時還需處理一大堆雜事，如果沒有什麼急迫的事務，時間到了就能自由離開研究所。雖說如此，やわら因忙於研究，離開研究所時的天色經常也已不早。

　　不過依舊比千空那傢伙還要早回家就是了。

　　當やわら和其他人聊起平常的工作情況，絕對不忘調侃千空這麼一句。

　　やわら理應在今日完成安排好的研究進度，但她還剩餘一些事務尚未處理，平時やわら秉持著今日事今日畢的精神將進度完成，若未完成就離開，肯定是有什麼比完成研究進度更重要的事在等著她。

　　而那件本該將臨的重要之事，卻被一則簡單的訊息通知告吹。

　　說告吹或許誇張了點，畢竟此事是可以被延後的，やわら不斷地如此說服自己，但她實在很難無視內心那股淡淡的失落感。

　　「這裡正在下大雪，原本的班機可能會被取消或延誤，最快大概要深夜才會抵達日本了。」

　　這是千空一個多小時前傳給やわら的訊息，當時やわら已經準備要離開研究室，她立於門前盯著訊息看了好一陣子，還被往返於走廊多次的同事關心。

　　千空兩週前至鄰國出差，正巧被安排在聖誕夜這天回國。やわら很習慣千空出差不在家的日子，本就需要大量獨處時間的她甚少因此覺得寂寞，他們偶爾會互傳訊息聊聊當日發生了什麼事，但次數並不頻繁，甚至忙起來一天中也僅會傳一兩則訊息問候。やわら大概只會在千空要到歐美國家出差長達一個月時才會真正感到有些孤獨，因為她可是要和時差及距離抗戰好段時間。

　　所以當千空說他會比預計時間晚回國，內心莫名升起的寂寞心情令やわら有些意外。

　　不就是聖誕夜約會延期到明天而已嗎？明天也是聖誕節啊，能在聖誕節約會已經很幸福，他們可是好幾年沒有安排聖誕節約會了，就不要那麼執著於聖誕夜嘛。

　　やわら試著說服自己不要那麼在意千空今天無法回來赴約，他又不是從沒因航班意外晚回來過，這麼糾結在這件事上實在太不像她了。

　　然而やわら實在無法忽視自早上就期待約會的心情，在接到千空訊息的瞬間被宣告延期的沮喪。

　　或許是將聖誕夜看得太過重要了吧，她又不是基督徒，並沒有什麼聖誕夜必定要和心愛之人度過的想法。やわら嘆了口氣，懊惱自己怎麼到這個年紀依舊如此喜歡聖誕節帶來的氛圍。

　　「那我就自己先去聖誕街逛了。」

　　やわら思索一陣子後，決定還是在原訂時間出門去聖誕街感受聖誕夜的氣氛，於是她在半小時後回傳這則訊息給千空。比起一個人在家中度過漫長無聊又寂寞的聖誕夜，倒不如提前勘查聖誕街有什麼有趣的地方，明天約會就能拉著千空四處玩。

　　不過果然一個人就是提不起勁，やわら躺在榻榻米上翻來覆去，一下滑個手機、一下又看著天花板發呆，時間不斷流逝，早已過了該出門的時間。

　　「外面那麼冷，要不今天就別出門了吧......」

　　やわら喃喃自語，暖桌散發的溫暖抹去幾刻前的興致，然她又懶洋洋地掙扎著望向手機上的時間，不知怎地覺得還是至少出門去看一眼聖誕樹也好，她才不想當個整晚待在家思慕丈夫的戀愛腦女子。

　　穿戴好保暖衣物，やわら走去附近的公車站牌搭上公車前往筑波的聖誕街，雖說筑波主要的聖誕街在市中心，但公車駛過的其他街區也佈置得相當有聖誕氣氛，人潮或許不比聖誕街來得少。當やわら下車繼續走一段路抵達聖誕街的行人徒步區，她才終於知道何謂真正的人山人海。

　　眼前一整片黑壓壓的景象差點讓やわら回頭搭上反向的公車離開。

　　還說要勘查聖誕街，看這人潮能走到底端的大聖誕樹就已經不錯了......やわら抱著好不容易出門了，說什麼也要看到聖誕樹再回家的決心擠進人潮中，以你推我擠的超慢速度緩緩前進。

　　やわら邊走邊觀察人群，想著在這種幾乎寸步難行的狀況下要好好逛街也很困難吧？但身邊不乏許多談情說愛的情侶、以及三五成群的朋友們相約逛著聖誕街。此刻她才理解其實去何處逛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喜歡的人是否陪在身邊。由於他們經常宅在家，やわら險些就忘了這個道理。

　　不過慢慢隨著人流走著並不全然只有壞處，七彩溫馨的聖誕佈置、人們臉上幸福的笑、橫越街道上空的溫暖燈飾......四周的一切都讓やわら憶起高三那年的聖誕夜，當時埋首書堆的自己忘記戴手套，急急忙忙衝出門赴約，最後被千空牽起手的記憶還歷歷在目，那時的她和千空甚至還只是朋友呢。

　　回想起來，要是當時千空就這樣和自己告白，現在的やわら似乎也不感到意外，不過當年的她可能會嚇到逃離現場也說不定呢。

　　相似的景色喚醒やわら鮮明的記憶，她沉浸於回憶與聖誕氣氛裡，不自覺跟著哼起街上播放的聖誕歌曲。

　　原以為需要花上許久的路程，やわら一路快樂的哼哼唱唱也就默默抵達了街底的大聖誕樹，周圍的人潮比起街上又更多了些，幸虧擺放聖誕樹的廣場空間還算寬敞，やわら還能遠遠的欣賞這棵四米高的大聖誕樹。

　　聖誕樹本身的設計沒有什麼特別，上頭的燈光和佈置都是些尋常的裝飾，或許因為樹體是棵高大的真正冷杉才吸引那麼多人來拍照，這又讓やわら再度想起千空去年為她買的那棵冷杉聖誕樹。

　　忽然覺察到自己的念想，やわら對於自己無論看到什麼都要想到千空一遍的行為感到有些無言。真是的，這傢伙怎麼老在她腦海裡陰魂不散？やわら吐吐舌，決定換個角度看看樹頂的星星，整棵聖誕樹最吸引她的大概就屬那顆會變換不同光芒的巨大星星了吧。

　　此時，街上開始播放起《平安夜》，是首非常符合聖誕夜的曲子。やわら停下腳步，找了個人潮較少的合適地點望向一閃一閃的星星，小聲哼唱《平安夜》的歌詞，這是她最喜歡的其中一首聖誕歌，寧靜神聖的曲風總能為她的內心帶來平靜。

　　好想現在就讓千空看看這棵聖誕樹啊......

　　やわら闔上眼，內心祈禱著鄰國的大雪趕緊停下，她就能早點見到思念已久的戀人了。

　　睜開眼，やわら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站在廣場上突然闔眼的動作會不會引來奇怪的目光，她假裝像在找人般的離開原地四處走動，試圖將自己隱身在人群裡。接著，當やわら穿過聖誕樹附近密集的人潮時，她的餘光瞄到遠處有一抹不太尋常的色彩。

　　那處的人群似乎沒那麼多，但由於やわら長得不高，視線幾乎被擋住，她又心急地想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只好不停向身旁的人說聲不好意思並鑽入人群中前往聖誕樹的對側，急促的呼吸使やわら的口中不停吐出白煙。

　　やわら花了不少的力氣鑽到對側不斷張望，卻沒見到方才餘光所見的那道身影。她失望地嘆了口氣，想著絕對是自己看錯了，這個時間點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邊......

　　然而，當やわら再次抬眼，不遠處一頭顯眼的豎髮意外撞進眼底，連對方的身子都尚未見到，やわら想都沒想就朝那個方向奔去。無數的人影掠過身旁，但當下她只管緊盯著目標，深怕他又隱沒於群眾中。

　　《平安夜》又再度開始輪放，廣播徐徐響起溫潤空靈的吟唱。與此同時，やわら不可置信地凝望著與她僅有一步之遙的熟悉背影，那道身影正和方才的自己一樣遠望樹頂上的星星。

　　「千空......」

　　對方似乎聽見了身後的微弱呼喊，他緩緩轉身，見到兩週不見的妻子，千空僅對やわら說了一聲「唷」，漂亮的赤瞳滿含著寵溺的笑，是一副絲毫不意外自己會在此處「巧遇」やわら的表情。

　　「千空！」

　　やわら二話不說直衝進千空的懷裡，緊緊環抱住他身軀，那份屬於千空獨有的溫度和氣息都令やわら眷戀不已。但千空完全沒想到やわら竟會在大庭廣眾下大叫他的名並直接衝進自己懷裡，把場面搞得像愛情小說似的惹來眾多好奇目光，他連忙試圖將やわら輕推開並道：

　　「喂，這裡人很多，不要現在抱啦。」

　　「不管，我就是想要現在抱！誰叫你騙我！」

　　語畢，やわら將臉埋進千空的胸口又抱得更緊。當發現千空的那刻，やわら早就把面子丟到九霄雲外了，況且這種節日情侶在街上擁抱也是很正常的，總之她才不在乎被大家看呢。

　　千空有些困窘的一下看著懷中的やわら、一下又望向四周接踵而來的眼神，最後他招架不住戀人的攻勢而放棄掙扎，隨後也輕環住やわら的腰並安撫似的摸摸她的頭。

　　「先說喔，我可沒有騙妳，那場雪大概十分鐘後就停了，飛機也正常起飛，沒跟妳說是因為要給妳驚喜，我才自己先過來聖誕樹這邊等。」

　　千空和やわら解釋他會出現在這邊的原因，這孩子八成以為自己是故意騙她航班會延誤，可實際上卻沒有吧。

　　「哼，就不怕我突然反悔不來或在人群中找不到彼此嗎？你以為自己的頭髮有明顯到可以馬上讓我找到喔？我剛也是意外瞄到才發現你的耶。」

　　やわら抬起頭瞪向千空，有些不滿地抱怨他的作為，但內心其實非常喜歡千空給予的這份驚喜，她從沒想過身為直男的千空還懂得耍科學以外的浪漫，雖然やわら覺得千空八成是一時興起才這麼做就是了。

　　「因為我相信某種神秘的重力會把我們吸在一起啊。」

　　千空笑得不羈，見到這幕的やわら趕緊低下頭，深怕被千空發現自己越發紅潤的臉頰，但燒紅的耳廓還是出賣了她。

　　「笨蛋千空，根本就是故意要讓我想你的......」

　　やわら抓著千空的衣角依舊不滿地喃喃道。

　　聽聞自家妻子的抱怨，說實在千空是有些意外的，他以為やわら會如往常般習慣他的航班延誤，且他也知道やわら並不會因為自己偶爾不在身邊就容易覺得寂寞。

　　果然因為今夜是特別的吧，千空非常清楚やわら有多麼喜歡聖誕夜的氛圍，那是寓意著世人將會平安幸福的日子。

　　「好啦好啦，為了補償妳，今晚沒逛完的地方，我明天再陪妳逛一次就是了。」

　　やわら這才滿意的離開千空的懷抱，漾起純真的笑容說想和千空再去靠近一點看看那棵漂亮的聖誕樹。

　　不知上天是否收到世人於今夜傳達的幸福了？

　　千空和やわら緊牽著彼此的手，不約而同凝視樹頂的伯利恆之星，同時也遙望著總是帶給他們幸福的、那幾千幾萬光年外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