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auldron

魔法學院的夏日長假即將結束，提前返校的住宿生和教職員工將在這段時間內湧現。

而你的職責就是登記訪客、收發郵件和看守大門——但你不是一個普通的門房。

你是一個黃銅大釜，暑假期間被迫走馬上任。

好吧，沒有走馬，只有上任。

廚娘把你放在這裡的時候對你說：「古老的學院門房怎麼能太無趣呢？」

但你懷疑他只是想趁著不用準備大量食物的長假換一套新的鍋具，並且把舊的黃銅大釜——也就是你——放在一個能發揮餘熱的地方等待資源回收。

對一個鍋子來說，待在門房比待在廚房清淨……但也無聊。

這段時間會進出學院大門的就只有那些你記的熟爛的人們，你的黃銅身體都能照出那些熟悉臉孔的倒影了。

直到昨天，終於來了一個陌生的面孔！你終於找到機會使用了一次門房的職權把他攔在門外。但這或許會是個預兆，你躍躍欲試的想揪出不合身分的人，並拒絕讓他入內。

一輛天馬拉著的馬車降落在廣場上，馬車上的人跳下踏板，逕自走向門房的位置。

「難道是個熟悉學院的人？」你從門房窗戶內側向外瞧，看見他用手敲敲窗框，表示他有事要找校長。

雖然大釜的你沒有手，但你有一張栩栩如生的臉。

是時候給訪客一點驚喜了，你活動了一下黃銅製的面部肌肉，接著唰的打開窗戶。

「是校友，還是訪客？」

「原來現在經費不足到請大釜來當門房嗎？」來訪者面無表情的說：「還是我走錯地方到了廚具學院？」

他伸出帶著皮手套的手，又縮回去摘掉了手套，然後越過窗戶敲了你兩下。

嗡嗡聲在黃銅大釜的內部鳴響。

憑什麼大釜不能當門房？你可是用了三個禮拜把學院名冊背下來，還記住了辨認那些老愛偽裝的教職員的方法！

還有他們愛吃的食物！

噢，最後一點可能不重要，那是你還在廚房的時候知道的。

時間回到現在，憤怒的你決定把釜你殘留的紫色魔藥汁液噴到他臉上。

嚴格來說，你其實不曉得那個魔藥有什麼效果。

進出校園的學生在你這邊登記時偶爾會丟點東西進來，路過的魔藥學系教授偶爾也會加點東西進去，還會定時觀察藥汁的變化，順便裝一些到玻璃瓶裡頭。

措手不及的訪客被神秘藥水潑個正著，紫色的藥水頓時冒起了輕煙，他在煙霧中消失不見。

你挪動你的黃銅身軀靠近窗口，向下一看。

一個深褐色頭髮的孩子，他藍色的雙眼透過厚重的眼鏡瞪著你。

「你對我做了什麼？」訪客用他的短腿地爬上了窗台，氣的頭髮直豎：「在我變回來之前你得負責！」

「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能變回來？我只是個大釜！」你心虛地嚷嚷。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疑惑的聲音介入你們之間：「孩子，你在做什麼？」

「我只是在盡門房的責任！」你快速的講了方才發生的事情，關於成人被魔藥變成兒童、以及你也不知道解藥。

「你不能這樣對待我！校友有權回母校！」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校友證。

「等一下，明明是你先歧視大釜！」

年長的女巫抬手終止了你們的唇槍舌戰，向你出示了學務處主任的教職員證，表示他可以先帶縮小的校友到會客室。

正當你以為可以逃過一劫時，那個傢伙的手指直直的指向你。

「那個大釜也得來，我堅持！」

這就是為什麼倒楣的你和那個變成孩童的訪客正待在會客室的原因。

學務處主任答應你們會找魔藥學系教授來處理這件事就離開了會客室。

變小的訪客不吵不鬧的時候倒是挺可愛的，你在矮桌上跳了跳，把自己的臉轉向他。

「嘿，你好可愛呀。」

「十幾年前的我或許會很高興，但現在聽起來……」他拿著裝著紫色魔藥的茶杯試圖判斷內容物頭也不回地回答你，幾分鐘前他踮起腳尖從你身上撈的：「……所以這是用什麼煮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你在桌上原地轉圈：「我聽起來什麼？」

「很油膩。」他向你展示你煮的魔藥：「為什麼油腔滑調的大釜煮出來的魔藥上面沒有浮油？」

「你這是釜身攻擊嗎？」你瞇起眼，準備再給他一次魔藥攻擊：「想不想知道同樣的魔要能不能作用第二次？」

「其實我是來投奔遠親的。」他推了推厚重的眼睛：「因為⋯⋯」

「你的意思是你正在跑路？」你問。

「才不是，我只是受不了一場又一場的宴會、還有沒完沒了的晚宴！」

「我的意思是，我才23歲，不用這麼急著定下婚約吧？」他看了你一眼，又補了一句：「噢，大釜可能沒有這種煩惱。」

「我可是在廚房聽廚師廚娘的八卦長大的——沒有什麼秘密是他們不知道的。」你得意的晃了晃，釜底殘液隨著你的動作晃盪著：「有什麼煩惱不知道，說來聽聽吧？」

「我也很好奇你有什麼煩惱，但是我更好奇你發生了什麼事？」

遲到的敲門聲響起，你跳了幾下轉過身，發現會客室的門已經打開了。

你認出門口那是常來加料魔藥學系的教授，他看起來正在努力憋笑。

「你終於來了！他非要我待在這直到魔藥的效果解除！」你在桌上蹦跳了幾下，熟練的接住所有飛濺起來的液體：「這個人太無趣了，他既不願意分享他的故事，還瘋狂歧視大釜！」

「怎麼會呢？」魔藥學系的教授否定了你的說詞，他搖搖手指：「那些魔藥好不容易有了自願使用者……所以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你把魔藥倒進杯子裡給他？」

「呃……我把魔藥潑在他身上。」

「那聽起來挺歡樂的。他變成這樣有多久了？」得到確切答案後，魔藥學系的教授很快的放過你，將目標轉向那位訪客：「通常這時候我會問你需要什麼幫助，但……」

「我變成這樣還沒過多久，可以的話我希望越早恢復越好。」

裝過紫色魔藥的茶杯裡出現了茶，你看著訪客揮動魔杖讓那個杯子降落在魔藥學系教授手邊。

「真難得。」魔藥學系的教授接過杯子，喝了一點：「沒想到你也有這麼有禮貌……」

你看看左邊的訪客，又看看右邊的教授。

右邊的教授開始冒煙，和不久前被魔藥潑到的的訪客一樣。

「……的一天。」魔藥學教授低頭看著自己踩不到地的腿，又在你光可鑑人的黃銅身軀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現在會客室裡有一個大釜和兩個孩子了。

「現在我們是盟友了嗎？」訪客露出得逞後的微笑。

兩名兒童版巫師高深莫測的表情讓你不寒而慄，你決定打破這個氣氛。

「現在剛好是低年級的午茶時間，你們要不要去拿些餅乾來吃？」

「你覺得我們看起來像是低年級學生？」訪客將矛頭轉向你。

「是嗎？」教授說。「容我提醒你，現在是暑假期間？」教授說。

你以退休廚房大釜的身分為擔保，強調即使是暑假期間，廚房仍然會提供點心給仍在校內的人。

你再次換了新的所在地，一個離你曾經的位置相當近的地方——餐廳。

「依你所見，解除這個魔藥需要什麼？」

「我已經畢業了，別趁機出作業給我。」訪客吞下牛奶餅乾後表示。

可口的餅乾成功的消弭了緊張感，你開口表示你的疑問。

「有任何人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得在這嗎？」

鏡片後的藍色雙眸重新燃起怒火。

「在我們解決這個魔藥的問題之前，你這個罪魁禍首休想走人。」

「而我正是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感謝某位優秀畢業生擴大了受害者的範圍。」縮小的教授雙手一攤。

你提高音量抗議：「我只是個大釜，又不能幫上什麼忙，不是嗎？」

「起碼我們知道重複服用魔藥不會變的更小了。」

在確保你無法溜走之後，訪客的注意力回到了教授身上：「等一下，你說什麼？」

「沒什麼。關於魔藥的解法，我認為我們需要更多的樣本作測試。」教授表示：「可以請你提供更多魔藥嗎？」

魔藥學系的教授每三天就會蒐集幾瓶魔藥，但他不清楚這三天有沒有新的變化。

「所以，我得和這個笨重的鍋子一起調查這三天誰放了什麼材料進去？」訪客伸手在你側邊彈了一下，然後因為反作用力痛的將臉皺成一團，在一旁甩了甩手指。

「嘿，尊重點！不然我就要讓你拖著我回門房去看進出名單了。」

為了避免在石板路上撞凹自己，你選擇在草皮上跳著前進。

希望園丁不會因為地上多出來的一排圓形凹洞來找你。你心虛地留下下一個圓坑。

「你怎麼會不記得有哪些人往你的腦袋裡放了東西？」訪客邁動他的腿跟上你的速度：「依照你的說法，暑假會進出的人不多，對吧？」

「那就是原因！每天都和前一天一樣，我很難記得確切日期！」你反駁：「我記得哪些人放了什麼，但不太確定他們在哪一天做了這件事。」

門樓近在眼前，訪客轉動了門把替你開門。

你熟練的穿過走廊，回到門房，以座椅為踏板跳上了門房窗口前的桌子，通常你在那裏把登記簿交給窗口外的人填寫。

「這是什麼？動物的腳印？」

你看了一眼窗台上的泥土痕跡，想起剛才忘記關上窗口。

「大概是某隻踩過花圃的動物溜進去了，不過沒關係，牠沒辦法帶走任何東西。」你關上窗口，和訪客一起翻起進出名單——幾乎都是院內教職員和暑期留宿的學生。

「名單確實不長，你記得是誰放了新材料嗎？」他確認窗戶外沒有路人後，跟著爬上桌面盤腿坐下。

「這個嘛……應該是高中部的學生，我記得他是學生會長。」

「難怪他這麼早回學校，八成是要準備什麼活動。」訪客伸了下懶腰問你：「所以他給你了什麼？」

「我記得是一根聞起來像奶油的蠟燭。」

訪客按著桌邊準備往下跳：「什麼？為什麼？」

「那聞起來很好吃啊！」

他拍了拍他的胸口，深呼吸又嚥了口口水才開口：「所以，我在老師的茶裡加了蠟燭？」

你看著他雀躍的握拳歡呼，不是很懂巫師在想什麼——他們總是莫名其妙的憤怒、或莫名其妙的開心。

「咳咳咳，所以我們要去哪裡找那個蠟燭？」

「嗯……我想宿舍樓的商店會販售這種蠟燭。」你晃了晃你的黃銅身軀：「這兩年在學生之間還蠻受歡迎的。」

——你也吃了不少，和聞起來一樣美味。

「那就簡單了，我知道最近的商店在哪裡。」訪客對你招招手：「快點走吧。」

「你確定他們會把蠟燭賣給小朋友嗎？」你一邊在走廊地毯上彈跳一邊問著。

「多虧你的魔藥，我看起來像是七歲——但不是七個月！」訪客送了你一顆石頭，讓你發出「噹」的脆響。

你和訪客帶著那些美味的蠟燭在池塘邊找到魔藥學教授。

他愜意的喝著果汁，野餐籃中的三明治、餅乾和蛋塔疊成了幾座小小的塔。

「很高興看到你們回來，」完完全全恢復原狀的魔藥學教授向你們揮手：「所以，你們找到謎底了嗎？」

謎底握在訪客的手中，但你已經將它拋在腦後，眼中只剩下顏色鮮亮的新鮮果汁。

「教授您太奸詐了！怎麼可以一個人獨享！」你用如雷般的聲響抗議。

魔藥學教授放下及時掩耳的手，指向野餐墊的另一端：「廚房的人才沒有那麼小氣，那一壺是給你的。」

他貼心的挪走壺蓋，用魔法指引了一支長長的吸管進去。

你愉快地吸著蘋果汁，看著巫師師生的對決。

「是奶油蠟燭，但目前看來你不需要答案也能找到解藥？」

「顯而易見，我可是魔藥領域的專家。」魔藥學教授在訪客的魔杖選好大小適中的石頭前阻止了他：「凡事都有代價，而我正好想知道這幾天有什麼變化——可以放下魔杖了嗎？解藥就在這壺果汁裡。」

教授轉向你：「噢親愛的大釜，我得告訴你：屬於你的那一壺沒有放解藥。我能繼續觀察魔藥美妙的變化嗎？我想他正在和蘋果汁混合？」

「如您所願！」

起碼目前的你對水晶壺裡取之不盡的蘋果汁感到十分滿意。

如果可以再來點奶油蠟燭就更好了。

——The End——

（番外）野餐時光

品嘗著蛋塔的魔藥學教授說：「我到會客室的時候你正和大釜吵得不可開交。」

大釜幸福的嚼著奶油蠟燭，表示他有注意到門開了。

「所以？」還是兒童外型的訪客氣嘟嘟地將棕髮撥到耳後，試圖用最嚴厲的眼神增加自己的氣勢。

可惜成效不彰。

「別這樣瞪我，好像我要把你放進大釜裡燉似的。」魔藥學系的教授分了一杯裝著解藥蘋果汁的玻璃杯給訪客。

「噢，你在門口偷聽我們吵架？如果你有紳士風度就不會繼續說下去。」

吃了一根奶油蠟燭的大釜趁隙開口：「他其實有敲門！」

「那不是重點！」

「那的確不是重點，因為我不是。注意到那些點心了嗎？」魔藥學系教授指的是旁邊的點心金字塔：「我邀請了你打算『投奔』的遠親來野餐。」

訪客露出了後悔沒有早點喝下解藥的表情緩緩回頭。

「——謝謝你的邀請，我的朋友。」那位表親笑瞇瞇的對野餐墊上的人揮手：「當你提到我的表親，我還以為會見到一位淑女，沒想到是個如此可愛的小女孩。」

棕髮的巫師轉過頭對大釜豎起拇指：「做得好，你讓我得到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同行的女巫在大釜中倒入一些神祕粉末後轉過頭對著訪客微笑：「很可愛⋯⋯啊，你要一些糖果嗎？」

「你不認得我了？」訪客大口喝下手中的蘋果汁：「老天啊，解藥什麼時候才能發揮效果？」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十分鐘後？」

大釜在一旁晃了晃，試圖將新材料與紫色魔藥搖晃均勻——他現在確定了：這些魔藥肯定可以發揮更多驚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