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rtarus
於Chapter.1之後真是的,怎麼就陷入這種局面呢?
睜開眼後那濃稠的鮮血覆蓋了視野,雙眼不見任何物,漆黑破碎的燈泡閃爍,病房外面傳來的無不是震耳欲聾的吵雜聲響,她暫時無法去思考那些東西,只能抬起被折斷一指的手,輕輕抹過鼻下稍微止住後造成堵塞的殘留暗紅。
如果沒處理好,恐怕這張臉上會留下疤痕呢。
漫不經心的掀起眼皮,銀色的眼珠子咕嚕轉著,她側著頭輕輕轉動著肩膀,掀起身上被蓋著的被子,像是準備動作一樣的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剛才跟那小子的打鬥中,頭髮都被扯下了幾根,這讓自己稍微有些頭疼。
「夏洛特,你如果清醒一定會很苦惱吧。」
她能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艷麗的臉龐彷彿浮現出許多眼珠,狂妄而張揚的笑聲,參雜著雨聲,到底是腦海的震動還是空間都在為之旋轉,女人抬起手扯下遮擋暗紅的眼罩。
不要這麼做。
「我來幫助妳吧,跟我交易。」
不要、不要、我不要!
「夏洛特,這次妳只需要跟我——」
低沉的嗓音猛然一震,女人的肢體像是在對抗一樣,一向平淡的神情猙獰而痛苦,她粗劣的喘息像是醜陋的野獸,掙扎的趴伏在地上,頭顱猛烈的撞擊上地板,強烈的痛楚將一切強制停下,鮮血再次湧出,恍惚的視線中抓住自己救命的包袱,從中拿出散發著香甜氣息的香水,飢渴般的吞嚥艷紅,喉間充斥著香精與鮮血的氣味。
仰起頭,修長而白皙的脖頸浮著青筋,胸腔劇烈的起伏,淚水從眼眶中湧出,望著不斷閃爍著的燈光,緩緩的試圖平緩呼吸。
——這次,就算了。
淚水與鮮血混雜在一起,濕黏腥氣充斥在鼻腔與口腔中,黏膩的觸感讓腦袋又陷入了一絲恍惚,她趕緊拿著東西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扶著門框走出病房,卻在打開門的一瞬間,看見走廊地獄般的景色。
互相撕咬、啃食,孩童的身軀被成人按在地上撕扯,柔軟的腹部都被拉出鮮嫩的臟器,鮮血像是地毯一樣鋪成了紅毯,醫生將護士的眼窩當作筆筒,無數支的原子筆與剛筆都插了進去,強迫症那般塞得滿滿鐺鐺的,無數的雙手拉扯著人被地面吞噬,留下一地鮮紅的鮮血。
他們就像是在跳舞,腫脹著蒼白而厚實的腦袋,笑盪著昏愚的笑聲,手握著手在屍骸上跳著愚蠢的舞步。
這是地獄、無法逃脫的。
我們需要妳——
白色的女人她望著這般景色,浮士德應該要像是浮士德那樣,專注地往前行走。
「……」
又有誰能知道,她是真的浮士德嗎?
被鮮血覆蓋的面孔充滿了悲戚,獨自一人的理智、沾染著腥紅的純白微微垂下了頭,她扯著嘴角,試圖露出平常的微笑,究竟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獨自一人面對著荒唐的景象而絕望,精神被強硬的拉長壓平,遲遲未斷的理智是強迫疼痛的清醒,還是早已習慣。
輕巧的側身閃過持刀的病人,悲傷的視線看著無法復原的孩子,她手握著骨刃卻無法下手,能感覺到彷彿有手抓住了自己的腿,無形的牢籠緊固住自己的身軀,就像是要被扯入深淵與血海中,名為罪惡感與無力之稱成為了鐐銬。
深深吸了一口氣,即使全是鮮血與腐敗的氣味,她也依然得這麼做。
轉過身朝向走廊的一端跑去,在黑色帷幕中就像是被一層厚重的窗簾覆蓋住的落地窗記憶中就在那,層層堆疊著的屍骸就像是要抓住她的衣角,抓住即將逃離地獄的囚犯,它們絕不允許有人就這麼輕易的逃離出去,亡靈絕不允許有任何人逃離這片牢籠。
邁開步伐,高跟鞋落在地面上的感覺她感知不到,就像踩進了濃厚的淤泥中,只能機械式的拔出雙腿,不斷重複像是跑在虛無中的道路,不安全感、失重感施加在身軀上,卻也只能咬著牙奮力撞破那層厚重的窗簾。
『啪啦!』
清脆的窗戶破裂聲響起,突然清明的視線隨著進入鼻腔的清新空氣豁然開朗,從三樓下墜的瞬間她伸手抓住窗外的樹枝,阻止過於猛烈的墜落,雖然因為這樣感覺肩膀有點脫臼,但比直接摔下樓造成的傷害還來的小很多。
她緩緩從樹上下落,雙腿終於腳踏實地,這種感覺讓她不自覺用高跟鞋多踩幾下厚實的泥土,身軀無力的喘著氣靠在樹幹上,緩緩抬起頭看著破碎的窗戶,裡面漆黑一片,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追上。
浮士德終於扯起了嘴角,露出有點難看的笑容。
「...我可不能去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