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king to the moon

Talking to the moon

林祖媽

「欸!吳明翰,你不是昨天才剛出院嗎?怎麼不多休息幾天?」張永康覺得眼前的人有點不對勁。

「沒事老大。」一股顯然易見的低氣壓席捲整個正港分局,而造成這股氣壓的人正是吳明翰。回到座位上,平日聒噪的過動兒一反常態,變得沈默寡言,就連小胖也不敢輕易過問學長的情況。


其實張永康早就料到會這樣。在林孝遠一案中吳明翰屢次出現精神失常的症狀,像是捏造線人,對著空氣講話……等等。「或許是自己給他太大壓力了嗎?而且林子晴也走了,他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張永康這樣想著,於是便下令所有人都不准過問吳明翰的病,假裝甚麼事都沒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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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邦羽…毛邦羽!」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自從毛毛投胎後,幾乎每一晚都會夢到毛毛從眼前消失。雖然前幾天還衷心希望他可以好好去投胎,然而出院回到家才發現,原來生活中的各種細節早已充滿毛邦羽的影子。


一進門就先看到一張笑得燦爛的遺照,前面放著粉紅色上衣卡其褲,旁邊是神主牌位跟泡沫綠茶。餓了幾天的小毛聽到開門的聲音馬上跑到腳邊蹭蹭。


「毛邦羽…真的不在了…」電話鈴聲響起,中斷了吳明翰的愁緒,是阿嬤的來電。阿嬤打來關心一下剛出院的吳明翰以及約定了下禮拜三到毛家吃飯,一起慶祝中秋節。


「小毛…這下真的只剩下我跟你相依為命了…」不知道是否聽見主人的哽咽,小毛也以一聲悲鳴回應。


家裡沒有毛邦羽,才發現家裡是應該要有毛邦羽的。沙發、電腦椅、浴室…家裡的每個角落他都到過。自己的內褲、環保杯、飲料也都換成他愛的。


餵過小毛之後,吳明翰回到房間,坐在床邊,看著陽台外的月亮,儼如冥婚當晚,內心充滿無奈。「或許毛邦羽此刻就在身後,想著如何捉弄自己呢?」吳明翰猛地轉身,身後空空如也。早該料到如此,卻還是心存一絲希冀,最後失望的還是自己。


「如果可以自私一點,成為你的遺願就好了。」


看著窗外自顧自地說著,天空中的眉月,彷彿比剛才更彎了一點,彎得就像…毛邦羽笑起來的眼睛。「是你在…對我笑嗎…?」看著看著,便不禁潸然淚下。


「欸吳明翰…你不要哭啦…你這樣我怎麼去投胎?」

「投不了胎就不要投啊!不是說好我養你了?」

「不敢相…」


不知道為何剛才突然聽到毛毛的聲音,可是話講到一半又突然消失了。及後,吳明翰一直等到天亮,毛毛的聲音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幹…我該不會出現幻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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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吳明翰輾轉難眠,索性直接復工,以免長時間待在這個家裡,觸景傷情。於是馬上動身回到正港分局,卻感受到裏面充斥著怪異的氛圍,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都有點不一樣了。不過徹夜未眠的吳明翰管不了那麼多,回到座位後便開始工作了。


雖然吳明翰是回來了,但畢竟他才剛出院,而且在林孝遠一案中也是立了大功,所以張永康也只是安排了一些翻查紀錄這種相對簡單的工作給他。


轉眼間便到了下班時間,不得不說用工作麻醉自己這一招對吳明翰還蠻有用的,只是張永康不准他加班,幾句就把吳明翰趕回家。到家樓下了

,吳明翰卻遲遲不肯上去,明明是自己的家,卻不願回,只好坐在車裡看著天空。今天的月亮似乎已經是上弦月了。


「毛毛…你…有好好投胎嗎?我們…還會再見面嗎?我…會認出你嗎?」說著說著,吳明翰握著方向盤的雙手越來越緊,淚腺分泌也越來越旺盛,甚至整個人伏在方向盤上痛哭。


「我也不知道欸…」

這個聲音!

「毛邦羽!」吳明翰馬上抬頭張望,始終沒發現毛毛的身影。

「啊啊啊啊!叫我叫那麼大聲幹嘛?」

「毛邦羽!你怎麼還在啊?你不是去投胎了?」吳明翰對著老公專屬座位喊。

「不敢…」

「靠北喔!每次都這樣,講一講就跑掉,拎北很好玩是不是啦…」吳明翰帶著哭腔怒吼。

「好玩就一直玩啊…不要不玩嘛…」突然又變成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狗一樣沈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兇,吳明翰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再聽到毛毛的聲音了,臉上的疲態更是一天比一天嚴重,因為他每晚都在等毛毛回話,卻每天苦等無果。「明翰!明天中秋節,你早點回家休息吧!你看起來太累了。」就這樣,吳明翰又被趕回家了。


換做平常的吳明翰一定會死纏爛打希望可以待久一點,可是想到明天要見阿嬤的確是該好好睡一覺,看著明天的天氣預報,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近日天氣多雲,許多民眾紛紛擔心明天中秋佳節能否賞月…」


翌日,到了阿嬤家,還沒進門就已經聞到熟悉的味道———剝皮辣椒雞湯。「那個窘境實在是不想要經歷第二次了。」想到這,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只是很快又垂下。

「是啊!的確不會再經歷第二次了。」


「你來啦!趕快進來坐啊!」開門的是毛爸。看到一桌子毛毛愛吃的菜,卻只有三張椅子,唏噓感油然而生。「我先去上洗手間。」感覺到眼淚即將奪眶而出,便馬上躲進廁所裡。


壓抑幾天的情緒頓時爆發,剛才就在打轉的眼淚悉數落下。


「吳!明!翰!中秋節你哭成這樣是要怎麼跟家人吃飯啊?趕快去洗臉!」


「中秋節不是團圓嗎?可現在就是永遠缺一個人啊!我是要怎麼開心起來嘛。」越想越激動,過量分泌的鼻涕更是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雖然話是這麼說,吳明翰還是聽從指令去洗了把臉。


不對!熟悉的聲音在這個空間迴盪著,這跟前幾天只存在在腦海裡的聲音不一樣。


「我一直…都在啊…」聲音的主人略帶哭腔


乖乖把臉洗好,準備把臉擦乾的吳明翰,卻看到鏡子裡…有一個朝思暮想的捲毛,粉紅色上衣,卡其褲在自己身旁飄著,雙眼通紅,還有兩條分明的淚痕。


「啊你自己不也在哭?靠北喔?」剛洗好的臉又充滿了鈉。

「他們又看不到,我愛怎麼哭就怎…不敢相信!你怎麼會看得到我?」毛邦羽又悲又喜地看著自己老公。


吳明翰順著鏡子的方向,看向左邊,那是實實在在的毛邦羽,愛哭愛笑的毛邦羽,心心念念的毛邦羽。吳明翰一把抱住他:「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嗎?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不要再消失了…好嗎?」失而復得的喜悅跟害怕失去的恐懼參半,這使得吳明翰用盡所有力氣抱緊毛邦羽。


「好了啦…嗦…你把我衣服都弄濕了啦…嗦…你先出去跟他們…」毛邦羽語帶嫌棄的試圖掙脫

「我不管!你先答應我。」

「吼唷~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知道你為甚麼突然能看見我啊…」

吳明翰看了一下窗外,一輪滿月高懸,大概這就是原因吧!


「你才剛洗完臉又哭,趕快再洗一次然後一起出去吃飯吧!」毛邦羽沒好氣的看著吳明翰。

「好的,老公!」

「你…不敢…相ㄒ…嗯!?」還沒說完,毛邦羽的嘴就被吳明翰的雙唇堵住了。

「走吧!」吳明翰逕自走出廁所,剩下原地漲紅的毛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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