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SORCERERS》01-05

《TWO SORCERERS》01-05

荔枝

↓ 說明書 ↓


★ 這是從古館老師設定的FHQ人設去做平行衍生,完全自我流的談戀愛故事,請跟排球少年世界的孩子們分開看待。

★ 與排球小說內提及的情節有出入,謝絕考究。

★ 微量的受傷之鮮血描寫,會不舒服者請三思。

★ 主黑研,因劇情需要會有及川岩泉、影山日向的互動。

★ 沒有高大帥氣的黑尾、只有男友力十足的孤爪。

★ 買本一定有風險,西批投資有賺無賠,入手前應詳閱公開說明書。



第一章

    山路隨著坡度微微上爬,兩旁高大果樹都開滿白裡透紅的蘋果花,小孤爪穿著尺寸明顯不合身的寬大白色法袍,勾著媽媽的手,心情愉悅地一蹦一跳往前,而爸爸在後頭提著竹籃,一邊叮嚀著他注意別摔跤了。

   接近山頂前,映入眼簾的先是那棵茂密巨大的千年神木,小朋友此時鬆開握住媽媽的小手,撒開腳步衝向前環抱住大樹,有些稚嫩的聲音驕傲地說:「蘋果樹爺爺,我現在是初級魔導士了。」

    春季的微風吹來,搖動著果樹的樹枝,一晃一晃地,像是在一同為孤爪分享著他的喜悅。

    錫蘭茶的濃郁茶香伴隨著酸甜派香,呼喚著孤爪回到家人身旁,他轉身離開時,卻聽見樹後的深草叢中,發出簌簌的細微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躲在那兒。   

    孤爪小心翼翼地靠近,輕輕撥開發出聲的雜草堆,想要一探究竟,心盼著可能是帶來好運的黑貓也說不定。

    但那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孩,正張著一對幽黑的眼珠,微微瑟縮地盯著人。

     「啊…」孤爪一時間被嚇到,黑髮的男孩也同樣受到了驚嚇,兩人互望著一動也不動。

    咕嚕嚕、咕嚕嚕……,打破兩人的靜默。

    男孩最先回過神,捂著肚子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眼神裡充滿防備以及一絲窘迫。隨後急忙將手往頭頂一蓋,笨拙地試圖遮住些什麼,小小聲說著「抱…抱歉,打擾到你了。」

    孤爪沒有聽到對方呢喃般的道歉,此時正注目著對方藏起來的那對灰白的惡魔角,是魔族的象徵。

    下一秒,白袍少年不發一語便掉頭離去,只留黑髮男孩一人雙眼無助,失落地站在原地。

    他緩緩蹲了下來,安慰著自己,沒關係、沒關係,就跟以前一樣,不是嗎?淚水卻脫離理智的控制,自顧自地落下,無論多少次,還是孩子的他依舊學不會堅強。

 

    「你…你…沒事吧?」突然回來的孤爪壓低身子悄悄地接近,深怕男孩會逃走。手裡捧著一盤食物,一邊問:「要吃嗎?這是我媽媽做的蘋果派,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喔!」

    男孩遲疑了幾秒鐘後,微微地點了個頭,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珠後,再站起來接過對方的好意。

    「我是孤爪研磨,你叫什麼名字?」孤爪好奇地問。

    「黑…黑尾、鐵朗。」黑尾回道,他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派,肚子再次不爭氣的響起。孤爪淡定的指著派,無聲地說快吃。

    臉紅的黑尾也不客氣了,先是一小口咬下,喀喀,入口的驚艷勾動著味蕾,感受到滑順香甜的滋味就這樣在唇齒間綻放開來,但他捨不得吞,含在嘴裡,慢慢咀嚼。此時,酥皮會順勢落下殘屑,落在有所準備的掌心。

    金黃色的外皮、酥脆的口感、微酸的蘋果內餡,濃郁的果香與淡淡肉桂味交織,融合成一種名為清爽的味道,這是黑尾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

    年幼的他,無從得知被拋棄的原因,在這段流浪的日子裡,有惡意的捉弄、悲憐的眼光、厭惡的驅趕,卻從來沒有人給予他一次溫柔的對待,原本只是想瞄一眼,就一眼,從大樹後傳來的聲音主人的模樣。

    不大不小的一塊派,花了近半個鐘頭才依依不捨地吃掉最後一口。抬起頭一看,不料身旁的人已經離開,連說聲謝謝的機會也錯過了,黑尾灰心地想著,便準備走出草叢,還不忘確認周邊的人聲動靜。

    不注意的話,該是要受傷的。

 

    這時,腳邊傳來一聲微弱的貓叫聲,像是委屈地說著被忽略的心情。

    藉著夕陽的照射下,黑尾看見的是一隻三色的小貓,白底的毛參雜了橘黃與黑色,特別的是頭頂毛色像是顆布丁,令人不禁想起剛才的那位少年。

    小貓正用尾巴緊緊纏住他的小腿,對於黑尾而言,這感覺蠻新奇陌生,畢竟流浪了這麼久,大家忌憚著留著魔族血液的自己,唯一願意伸手靠近的除了剛才孤爪以外,就是這隻幼貓。

    或許是太寂寞,抑或這隻小貓太像那個人,觸動了黑尾的內心。

    「要跟著我嗎?雖然我可能沒辦法給你世界上最好的,但我會努力將我最好的給你。」小男孩認真地看著三色貓,靜靜的等待回覆。

    「喵。」貓咪歪著頭望著他,似懂非懂的樣子逗樂了嚴肅的黑尾。

    有個伴也挺不賴,黑尾輕輕撫摸牠的頭,「叫你小布丁,好嗎?」

    小貓咪舒服地發出呼嚕嚕的聲音,磨蹭著對方的手心。

    現在已經不是一人吃全家飽的黑尾,有了些打算。生性膽小的他,總是躲躲藏藏,面對外人一句話都會說的坑坑巴巴,上次因為被麵包店的老闆發現自己在外頭等待報廢的食材,打罵慌亂中逃到了這片果山。

    當時正巧是蘋果的季節,滿是一顆顆紅通通又沉甸甸的果實,恰好解決了黑尾的飢餓問題。瀰漫在空氣裡淡淡的蜜香味讓人無法輕易忘記,再之後的時間,每次遇到難過的事情,雙腳就會帶著自己來到了這裡。

    他曾將大樹後面的小草堆視為自己的避風港,但小貓的出現,使他也想成為誰的避風港。

    「蘋果樹爺爺,謝謝您讓我在這裡渡過了無數個難熬的夜晚,之後有機會我會再回來的。」黑尾敬重地彎下腰,訴說著難以言盡的感激。

    偶然間,從大樹上飄下一片的花瓣,掉落在濕潤的土壤上,黑尾碰到它的那刻,一道亮光閃現,花瓣變成了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無風的傍晚,樹枝卻在擺動著,似乎在說著:去吧,孩子。

    黑髮男孩就這樣帶上了一顆水晶球和一隻小貓,抱著忐忑的心,踏上了尋找的旅程。

 

 

 

 

第二章

    「喂,你就是孤爪研磨?」,一名雄壯的青年憤憤地吆喝著,身旁小跟班們見人毫無反應,動作粗魯地推了少年的肩膀,「叫你不回話啊!」

    孤爪頓了一下,不打算理會這麼粗暴的挑釁,連眼神也懶得分給對方,這樣子的人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幾日前正是中級魔導士的試煉,通過者就能往更高的層級前進,落敗就得再多花幾年的時間重新學習,但總是有些人不能接受自己無能的事實。

    孤爪研磨順利進階到中級,年僅十二歲的他,卻已經達到許多人渴望的成就與位置。

    魔導士相較其他職業的不同,需要看天賦以及體內魔力值去判定,若是一項未達標,都是無法成為魔導士,連入門的級別都是妄想。

    面對圍繞著自己的這群人,已經從言語的羞辱晉升到肢體的拉扯,甚至躲在背後的幾人等不及想摸出魔杖搞偷襲,孤爪不免還是感到困擾與麻煩。

    隱形或空間魔法是最快速的辦法,但想要有效地讓對方死心,靈魂抽離是孤爪在這幾年摸索出來的應對之道,只要他們氣出完,就沒事了。

    靈魂抽離顧名思義為意識與軀體分離,這段過程裡肉體受到的任何傷害,都不會有感知,而能維持多久的時間,就要看施法那人的魔力。

    剝離出來的意識,有人會幻化成透明的人形遠離軀體來逃避紛擾、有人則轉化成點點光粒散在周圍以利保護肉身,而孤爪是後者。

    曾經有次意識人形走遠了,方向感不佳的他,最後還是因為魔力耗盡,意識與軀體強行結合復原。然而,非主動解除魔術的後果,讓他全身疼痛了一周才逐漸好轉。

    「動手!真是不把人放在眼裡的中級大人呢!」憤怒的青年想不透一個弱不經風的小孩怎樣能超越自己,比試當天不過是自己狀態不好,輕敵失誤而已。

    一道道風刃如彎刀般朝孤爪飛去,正要削過眉尖時,他低聲唸了串咒語,抽離靈魂,身體也像沒了力氣倒在一旁的欄杆上。

    眾人看見如此輕易地就將對方放倒,聰明點的會察覺到怪異,多半會選擇直接離去;愚笨的就如同這些人一樣,昏迷又如何?怒火還哽在心頭,再多出幾招來攻擊洩恨,也是常態。

    孤爪雖說是轉化成光粒在昏迷的自己附近漂移著,但卻未有任何保護肉身的想法,與其費力去防護,倒不如放空等待時間走過,回頭再吃個恢復藥就行。

 

    「嘶~喵嗚嗚!」

    此時,一隻小貓閃過一團火球,動作敏捷地躥到受了傷的少年前面,向著施暴的人群齜牙咧嘴地怒吼。

    「哪來的畜生,不要命了是吧!」青年不滿被眼前生物給打斷發洩的情緒,一束綠光就對準小貓射出。

    孤爪一怔,竟是索命咒。

    來不及,現在就算拉出保護網也只能保住自己。孤爪倉促地將光點聚集回到軀體,單薄的身子一個往前,護住懷裡的小動物。

    混亂中,孤爪能隱約看見綠光與防護網強烈撞擊發出的刺眼強光,以及青年們驚嚇後的抱頭亂竄和漸遠的尖叫聲。

    危機在一瞬間發生與結束,少年翻過身,躺在地面調整過快的心跳,也摸了摸小貓,撫平牠豎起的毛髮。

    這群人無視法則,對有生命的生物強行索命,若是之後再遇見,想到這裡,孤爪的眼底閃過一絲厲色。

    「喵…喵…」小貓咬扯著他的衣襬,似乎有些著急。

    孤爪警覺地起身,怕鬧事的人又調頭回來再次突襲,但抬頭一望,一群人是沒看到,卻發現一名男孩臥倒在前方。

    小貓飛快衝到男孩身邊,伸出短小的舌頭,一點一點舔舐著冒著鮮血的傷口,低鳴的叫聲使人心疼。

    方才一連串的施法,多少將孤爪的魔力消耗到大半,他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男孩旁,蹲低了身子查看。

    幸好還有呼吸,雖然體內魔力流動紊亂加上手臂的傷處嚴重,無法單用復原魔法來治療。

    孤爪先自行灌入一瓶僅存的恢復藥水,使體內產生治癒反應與效果,再以口對口的方式吐出氣體,讓昏迷的男孩能加速吸收進體內。

    昏厥的人無法行吞嚥的動作,強行灌入魔藥也怕會加重傷勢,只能在第一時間以這辦法來做救治。

    最後,孤爪抱起小貓、環住與他身材相似的男孩,閉起雙眼默念咒語。下一刻,一棟小屋出現在面前,見到了熟悉的景物,他也放鬆緊繃已久的神經,頓時失去了意識。

 

 

 


第三章

    「哪裡來的野老鼠,竟敢偷吃我家的食物!」

    「那是惡魔的角嗎?也太噁心了吧。」

    「別靠他太近,魔族都是骯髒的東西。」

    一句句惡毒的言語壓著黑尾無法喘息,就如深陷在絕望的汪洋裡,雙手拼命往上划,慌亂地尋遍不著一塊浮木。

    好痛苦、好難受,黑尾無聲吶喊著,救命,救我……

    深淵中沒有陽光、沒有溫度,黑暗像是蟄伏已久的野獸,等待那一瞬的裂縫,侵入啃食。

 

    「…黑……不醒…起……床…… 喵喵……」

    「是誰?」黑尾左右張望著,帶著哭腔的聲音大喊「無論…你是誰,能不能帶我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什麼都可以做,只要你需要我。」

    一秒、兩秒…,在寂靜中只有剛才的回音籠罩在空間。

    一滴、兩滴…,怎麼眼前的視野開始模糊了,黑尾一邊大力地揉著眼,一邊抓住頭頂上不和諧的凸出物。

    拔不掉啊,為什麼拔不掉!都是因為它,它才是真正的惡魔,帶來厄運的壞東西。

    顫抖的黑尾蜷曲著身體,想著微風吹起蘋果的香甜、懷裡撒著嬌的貓兒、水晶球內的白色身影。

    混沌的思緒開始清晰,灰霧一片一片淡去,留下來的是金黑髮男孩的笑容。

    —— 那是他追逐的光。

    「快點醒來,再不起來你的貓要生氣了。」冷冷淡淡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朦朦朧朧間,黑尾感覺到有一團小生物壓在身上,臉頰溼答答的有些癢,慣性抬起手擦拭,卻使不上力。

    手臂好像受傷了,黑尾艱難地思考,腦袋昏昏沉沉的,只記得想要去救人,不過似乎被拯救的人是自己。

    「誒,手指頭動了一下!」一樣的聲音,但明顯情緒高漲了些。

    眼皮很重,重得讓黑尾睜不開,也不敢睜開。

    「小布丁,去叫媽媽過來。」

    「喵!」

    壓在黑尾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你躺了足足五天。」聲音的主人捏了一下黑尾的臉肉,小聲嘀咕:「我的床可以還我了吧,愛睡覺的黑貓。」

    黑尾愣住,果然還在做夢,這次是個美夢呢。

    「研磨,布丁說小鐵醒了!真的嗎?」遠方女人高興地問,伴隨一陣混亂的聲響,隨後溫暖的掌心覆蓋在黑尾的額頭,「終於沒有再發燒。」

    「真是太好了。」女人鬆了一口氣。

    一股陌生的情感湧上心頭,黑尾說不出為什麼,關心的話語讓情緒在沸騰。

    「奇怪,這裡怎麼紅紅的,研磨你知道原因嗎?」黑尾方才被偷捏的地方被輕撫,有點舒服。

    「可能是布丁咬的。」孤爪心虛的回答,「既然他沒事,那我要去練習魔法了,拜拜。」

    蹦蹦蹦,兇手孤爪逃離犯罪現場。

    滴滴答,擰毛巾時掉落的水聲,冰涼的觸感從臉、頸、手到腳,仔細地將身體的黏膩去除。

    女人略帶抱歉道:「研磨的小脾氣別介意呀,小鐵。」

    黑尾輕輕晃了晃腦袋,沒關係的。

    「研磨說你叫黑尾鐵朗,對嗎?」

    「你們兩個當時昏迷在家門口的時候,我跟他爸完全被嚇壞了。」

    「還好研磨只是體力不支,休息一陣子就沒問題。但是你的傷勢太嚴重,單純的治癒魔法是沒有任何療效。」

    「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能治療索命咒的魔藥,前幾天研磨天天守在床邊,你一有動靜,他就慌張的不知所措。」

    「很少見到那孩子的情緒波動,如果不是你的狀況有好轉,真擔心下一個累倒的是他。」

    「小布丁是你的貓嗎?第一眼還以為是研磨他學會高級變身魔法。」

    ……

    女人停下喋喋不休的話語,頓了一會再次開口。

    「小鐵啊,你願不願意留下來,成為我們家的一員?」女人握住黑尾傷痕累累的手,緩緩地說:「是研磨提議的,他說撿回家就要負責任。」

    黑尾激動地睜開雙眼,一瞬間無法適應許久未見的光亮,瞇起眼望著眼前的人,與孤爪神似的臉正看著自己,眼神中滿是憐惜與關愛,以及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啞著嗓,用盡力說出的第一句話:「你們不怕嗎?」

    「怕什麼?」她輕笑了一聲。

    「我…我頭上醜陋的角,我不是人類,是你們的敵人。」

    「的確,魔族是我們的敵人,但是小鐵,你也可以是我們的家人。」女人動作輕柔地撫著黑尾的小角,「你會傷害我們嗎?」

    黑尾瞪大眼,大力的搖晃著腦袋,怎麼可能!

    「那你願意嗎?我們都很希望你能留下來。」

    「…好。謝…唔……」女人捂住黑尾的嘴,拍了拍他的頭,「家人間是不用說謝謝的。」

    謝謝,黑尾在內心小聲的說。

 

    真好,當年躲在草叢的小男孩有了容身之處。

 

 


第四章

    披著柔媚的春光,讓略帶糖果味的風,從身旁輕輕掠過春的氣息。伶俐的小燕子從遙遠的南方順了伴手禮,為這片森林浸入絲絲暖意。

    「你…別躲在樹後面,等下媽媽看到又說我在欺負你。」孤爪拍了身邊的草皮,示意對方過來。

    黑尾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挪動腳步。

    「擋到陽光了。」孤爪伸手拉過行動緩慢的黑尾,噘起嘴小聲嘀咕:「我有這麼可怕嗎…」

    「沒有,是可愛!啊,不…不是,我只是、只是怕,耽誤你練習。」黑尾慌亂地解釋,雙手也十分大力搖晃著。

    孤爪按住對方擺動的手,仔細檢查前陣子受傷的右手,「你別亂動啦,手都還沒好全。」

    黑尾低下頭就能看見那金色耀眼的髮絲,以及隱隱約約飄出那人偷藏在口袋中水果糖的甜膩。

    他摒住呼吸,太近了,由手臂一陣一陣傳來不屬於自己的熱度,像是被灼燒般。

    「我沒事的!」黑尾趕緊抽回自己的手,搓了幾下剛才發燙的部位。

    「坐著吧,陪我一起訓練,你的魔力值很高,可以好好運用。」

    「好。」

    兩人隔著一段不疏遠也不親暱的距離,春天的他們從二十公分開始。

 

    盛夏的太陽炙烤著大地、溪河畔的小石子熱得燙手、草皮的翠綠也似乎冒著煙蒸發,彷彿一踏入陽光管轄的範圍,就會立刻熔化成一灘水窪。

    「太熱,這天氣有毒。」孤爪揮動手掌,扇幾下毫無幫助的暖風,「阿黑、阿黑來救我。」

    黑尾聞聲,急忙打斷與媽媽的交談,從廚房探頭查看,「怎麼啦?」

    「我正在揮發。」

    一出來,眼前的畫面是癱在地板的孤爪,臉部靠緊最冰涼的位置,滿臉生無可戀的摸樣。

    他只好搖了搖頭,再把人從地上拉起。

    「等下西瓜就涼了,媽媽說一人可以吃2片。」

    「太好了,幫我綁起來。通風。」孤爪勾了下髮尾。

    「遵命,研磨大人。」

    黑尾熟練地攏起髮絲,紮了個小啾啾,露出白嫩的脖子與小巧的耳朵。

    盯著孤爪因悶熱而染上淡淡粉色,不自覺地抬起手,緩緩往前,摸起來會是怎樣的觸感?

    是滑順的?柔嫩的?還是……

    「兩位小朋友可以過來囉!」媽媽的聲音打住黑尾的動作,懸在空中的手默默收到身後,試圖掩蓋剛才的衝動。

    「媽,就說別再叫我小朋友,都快比妳高了。」孤爪伸個懶腰後,左晃一步右踏一步地走過去。

    黑尾握緊拳頭,又再鬆開,最後轉身抱起窩在貓屋的布丁,揉了幾下小貓圓潤的肉球低語:「好險。」

    三年的時光,沖去兩人的不自在,酷夏的他們仍有十公分差距。

 

    黃色是專屬秋天的顏色,森林裡的樹木逐漸枯萎轉黃、宜人的秋陽將景物鋪上一層金燦燦的色彩、端上桌的蘋果派烤得酥脆金黃。

    孤爪一整天都不開口與黑尾說話。

    「研磨,你肚子餓了吧?來吃點派。」

    「研磨,不要光著腳站在地上。」

    「研磨,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沒事。」

    無奈的黑尾一邊收拾著滿地的魔法書,一邊思考該如何讓眼前賭氣的人願意看他一眼。

    「昨天被攻擊時,很快就閃過了,沒有受傷的。」黑尾拉起衣襬,「你看,背部沒有傷痕。」

    孤爪心想,這人太笨了,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嗎?

    自己出門被羞辱、被譏諷,卻不曾回來抱怨或是反擊回去,甚至在夜裡被惡夢纏身,也什麼都不說,好氣。

    真的很生氣啊,孤爪唸了幾句咒語,下秒就消失在房間。

    「吶,原諒我啦,研…」黑尾一轉身,「啊,又跑走了。」

    黑尾靠坐在床邊,拉了床單的一角,這裡是他的位置。

    這幾年兩人都是一起吃媽媽的愛心料理長大、一起陪著孤爪增加魔力與升級、連夜晚也一起睡在同張床上。

    孤爪半夜盯著黑尾在夢裡掙扎,末了則會鑽進他的懷裡,像是在告訴黑尾,你不是一個人。

    有天,黑尾不再被夢魘壓身,卻開始偷偷下床,回來時會伴隨一股濕氣,和掛在眼角的淚珠。

    魔族的身份一直跟著黑尾,尤其最近及川大王的動作越來越頻繁,鬧得兩方的關係僵持不下,黑尾很清楚人們總是會對異族有敵意。

    昨天被襲擊的事情早已習慣,黑尾可以輕易地閃過,再與平時一樣裝作沒事般回家,不過這次剛好被帶著小布丁出來買蘋果糖的孤爪看見。

    少年的臉瞬間刷白,再來是憤怒,最後就是現在的冷戰。

    黑尾不是不理解孤爪的怒氣,但他不願將這些事情讓孤爪知道和擔心,甚至這一切都是本該承受,或是當成彌補曾經那個自己犯下的錯誤。

    說真的,昨晚的被子有點冷,唉…再去道歉一次吧。

    黑尾拿出放在床頭的水晶球,旋轉了幾下,有些薄薄的煙霧環繞在球裡,原是晶瑩剔透的玻璃暗淡了一下,忽地爆發出微微刺眼的光芒,白色法袍的人影逐漸清晰,那人手裡拿著顆大蘋果,小口小口地吃食著。

    在蘋果樹爺爺那裡,研磨真的很喜歡爺爺呢。黑尾思考著等下的道歉說詞,爭取今晚的溫暖,眨個眼人也消失在房間裡。

    當他找到孤爪的時候,少年捧著未吃完的蘋果,頭一點一點向前搖動,打著微弱的呼嚕。

    看來剛才擬好的草稿用不著了,輕輕移動到對方身邊坐下,小腦袋就順勢壓在黑尾的身上,倚在專屬他的位置。

    微風吹亂金黑色的髮絲,睡沉的頭靠在黑髮青年的肩膀,涼秋的他們還有五公分需努力。

 

    一夜冰冷的大雪摧殘後,銀色冷酷裝飾著世界。小鎮的街道上莊嚴寂靜,寥寥人數裹著厚重大衣快步走過,行人吐出的呼吸化為裊裊白煙。

    「研磨別整天抱著書,出來堆個雪人,活動一下。」爸爸在庭院塑型自己的作品,「小鐵,來幫我雕刻布丁的花紋,這絕對是我的得意之作。」

    黑尾拍了下壓在身上的布丁,「起來,去看你的新兄弟。」

    小貓跳下時還不忘用尾巴甩在黑尾臉上,回敬他剛才拍屁股的不當行為。

    「研磨,休息一下,爸爸在叫我們。」黑尾抽起孤爪正閱讀得起勁的《魔界兩三事》,再從衣櫃裡拿出保暖衣物,將矮他一顆頭的孤爪裹成顆球,才滿意地推了他出房門。

    腳都還未踏出家門,就聽見外頭傳來爸爸心碎的慘叫跟布丁的聲響。

    「爸爸,發生什麼事了?」黑尾焦急地往外探。

    「一定是雪人布丁惹火小布丁了,爸的美感只有一個字,醜。」孤爪一副這很正常的表情。

    「爸爸的審美只是特別一點。」黑尾沒有反駁,但也適時地幫這一家之主說些好話。

    「哎呀,小鐵,你爸就是那樣啦,跟布丁逗著玩。」媽媽看見這兩人要到庭院陪自己的男人吹冷風,連忙拉著他們,「來來來,別理會他們,火鍋快煮好了。」

    「小鐵、研磨,快帶走布丁呀!」爸爸的求救聲沒有停過,「啊,別,那顆頭我滾了很久的。」

    「喵!!喵喵!」布丁亦是不服輸,堅決不承認這個醜傢伙是自己的夥伴。

    最後一人一貓的吵鬧結束在媽媽拿手的火鍋香味中。

    滑嫩的豆腐、爽口的蔬菜,加上裹著濃郁湯汁的肉片,再扒一口白飯,幸福可以很簡單。

    吃飽暖胃的孤爪懶洋洋地趴在黑尾身旁,臉頰被厚重衣物的熱氣蒸得紅通通,好似顆軟綿綿的蘋果。

    「阿黑。」孤爪困得睜不開眼,微微張開手黑尾就意會到了。

    「爸媽,研磨想睡,我先帶他回房裡。晚安。」

    「晚安。小鐵,你別太寵他了。」媽媽回道。

    黑尾笑了一下,不再多說,輕輕環住孤爪的腰,不怎麼費力就抱起懷裡的人兒。

    外頭的冬風呼呼地肆虐著這片大地,寒冷吹不開兩人之間無距離的相依。

 

 

 

 

第五章

    孤爪手裡握著把木製魔杖,仔細一瞧,頂部是個貓頭的形狀,雖然他的表情沒有顯露出來,但眼神卻閃閃發著光。

    前陣子孤爪久違參加魔導士的晉級試煉,這幾年他嫌一層又一層打鬥比武太繁瑣無趣,所以就自動無視協會發來的多次通知。

    不過聽說今年開放高級以上的魔導士能擁有使用魔杖的權利,他心動了。

    而黑尾今天陪孤爪一起到協會本部領取他的專屬魔杖,畢竟孤爪一出遠門就有高機率會迷失在路上,一天來回變成五天旅行。

    此時的孤爪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孩子,眼皮都捨不得一眨,相當專注在魔杖的外觀和操作上。

    ㄚ…ㄚ…ㄚ…

    黑尾拉住差點被愣頭愣腦的橘髮烏鴉撞上的孤爪,凝視那隻黑鳥遠去後,臉色漸沉,通常烏鴉只會出現在惡魔窟才對。

    孤爪則是望著黑尾發了會呆,似乎想到什麼,抬起頭問:「對了,阿黑,你確定要作為我的輔助魔導士嗎?」

    「當然,我從不騙你。」黑尾收起剛才的思緒,笑著說。還像摸小布丁一樣,弄亂他的頭髮。

    孤爪拍開戲弄的手,「還以為你是被爸拜託,才答應的,契約還沒成立前都可以反悔。」

    「只要你需要,我會永遠陪著你。」

    黑尾的魔法是孤爪一步步激發出來,已經有了一定的程度與實力,也確實一直都在期盼成為孤爪的輔助魔導士,那是至死都分不開的羈絆。

    魔導士可以劃分為兩個部分,第一個就是如同孤爪研磨一樣,靠著有系統的協會去管理,會有正式的頭銜與工作任務,好處是有固定的薪資,生活上不愁吃穿,壞處則是有些不自由,類比魔法師裡的公務員。

    再來第二個是元魔導士,有著天生的魔力跟與生俱來的天賦,這類型的人大多是混血魔族的人類或是本來就是魔族,逃離了大王的精神控制後,轉而成為魔導士。

    他們可以不需要任何咒語就能輕易地施展出魔法,也能藉由吸收大地的靈氣去轉化成自身的魔力,協會常與元魔導士合作,過於險惡的任務都會分配給這些人,報酬極高、存活率近乎零。

    因大部分的元魔導士往往是階級裡的最下層,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一群,魔法只能戰鬥不能生活,最終選擇妥協接受,成為曾是同伴的對立方。

    在這個世界裡,異族的爭奪紛擾是從未平息,掌握最大勢力的人類們,沒有一刻能停下休息,後方的魔族大王及川徹正虎視眈眈這一切。

    一人戰鬥的輸出比不過兩人默契合力的展現,無論是魔導士還是弓箭手、格鬥家、戰士,甚至是勇者,越來越多人在尋找能相信、能保護自己背後的輔助手。

    職業不影響兩人之間的關係,只要拉上線,除了戰力值會增強以外,訓練時的效果也會同分享。但若其中一方死亡,另一位也會隨之消逝,化為灰燼。

    兩個魔導士若是想要簽訂契約,一個為主導一個為輔助,主方是兩人交流中帶領的指揮者,他熟知所有咒語的使用,能在適當的時機做出正確的判斷;而輔助方是魔力輸出者,他的攻擊也許不是最強勁的,但蘊藏在體內的魔力絕對驚人。

    沒錯,相輔相成的兩人,孤爪研磨是最完美的主方魔導士,黑尾鐵朗為孤爪最合適的輔助魔導士。

    再說連結之後,兩人的一靜一動是互相影響的,所以,締結契約成為主副大多是伴侶關係。不過孤爪從未考慮過這一層,他單純想把黑尾留在身邊,保護他。

    最近黑尾的言行不同以前自在,甚至經常提醒孤爪注意日常瑣碎小事,難免讓人不禁多想。

    孤爪明白黑尾依舊沒有把他視為家人,因為他認為自己只是個偷住者;孤爪知道黑尾在夜裡會躲起來說著聽不懂的語言,因為魔族的他是逃不出大王掌控;孤爪曉得黑尾總有一天會離開,因為他始終將這一切當作是夢境,一場很美很長的夢,所以要把夢留在最美好的那片刻。

    他清楚,自己從那一眼的瞬間就喜歡上那位小心抹去眼淚,故作堅強的黑髮男孩。

 

    「我們回來了。」黑尾推開家門,向空蕩蕩的玄關喊了一聲,無人回應。

    昨夜,兩個大朋友手拉著手,背上大包小包的,丟下一句去談戀愛就離開家,也不是第一次了,孤爪這次還指定要帶渺咪海的沙丁魚才能回來。

    布丁也被孤爪丟給爸媽,他認為小布丁太久沒出去,需要跟著一起感受太陽的洗禮。

    「要吃晚飯?或是先將事情處理好?」黑尾問。

    孤爪思考了一會,「我去房間,研究下魔法陣的畫法,不會太複雜。」,說完後就走到房內。

    三兩下的時間,黑尾還來不及將食材收拾完畢,孤爪就提著個袍子出來。

    「差點忘了,這個給你。」

    是一件紅底黑邊的法袍,搭配上黑尾始終如一黑色打扮,很是合適。

    「謝、謝謝,怎麼會有?」黑尾頗為訝異。法袍不是一兩天就能製作完成的,需要經過紡織等級滿頂的裁縫師之手,一針一線耐心縫製。

    「媽去年開始準備了…」孤爪頓了幾秒,接著說:「她說你確定職業後,再決定要不要交給你。」

    黑尾覺得鼻頭有點酸,正要開口說話時,孤爪就推他進房裡。

    「安靜,想說的話都吞進去,等媽回來你再找她講。」

    眼眶略紅的黑尾點了點頭,感謝的話只能默念在心底。

 

    房裡沒有點上燈,外頭的微光照入室內,勉勉強強見著眼前的動靜。

    兩人腳底踩在看不出摸樣的法陣,黑尾還被要求不要隨意移動,不難發現孤爪對於這件事的認真。

    孤爪脫下自己的外袍,露出單薄的內搭衣,雙手動作沒有因此停下,而是繼續將上半身的衣物全部退去。

    白晃晃的肌膚映入黑尾的視線,惹得他耳根子都泛紅起來。

    「對了,阿黑你也要脫掉衣服。」孤爪似乎能感覺到黑尾的窘迫,解釋說:「締結契約的方式要將自己的名字刻在對方最靠近心臟的地方,所以趕緊脫光。」

    雖說睡在同一張床上,但很少像這樣子在彼此面前赤裸著,黑尾在脫去衣服時手還有點不穩。

    孤爪說:「跟著我一起做,什麼也別問。」

    他們面對面站著,孤爪舉起兩把小刀,告訴黑尾要盡全力刻上『黑尾鐵朗』四個字在他的心臟前,每一筆劃都需要流出鮮血才行,否則就會功虧一簣。

    孤爪見黑尾遲遲不肯動作,便道:「你不相信我嗎?」

    這一瞬間,黑尾拋開所有顧慮,沒有任何事比孤爪研磨的要求還重要。他接過小刀,每下一刀都能感受到孤爪強忍著顫抖,而他也一樣承受著孤爪劃下的傷痕。

    原來屬於另一個人的過程這麼疼。

    一滴一滴的血液落在地上,紅色液體接觸到預先畫好的紋路後不斷消失,魔法陣的邊緣逐漸亮起。

    待孤爪落下最後一刃時,體力已負荷不住雙腿的重量,黑尾眼明手快扶住對方,才讓他能有個依靠去支撐,免去跌倒的機會。

    「阿黑,再等一下、一切都會結束的。」孤爪無力地說。

    不久,原本亮著白光的陣法突地變為耀眼紅光,照亮整間房間的每個角落。

    兩人胸前血肉模糊的名字,被紅光碰觸到開始發出濃厚嗆鼻的燒焦味,胸前先是感覺到熱,之後是灼熱感,沒有火但卻呼吸困難。

    最後,黑色焦痕完全取代鮮紅刀痕,深深烙印在心口,這所有的儀式也到一段落。

    魔法陣漸漸淡去,光線隨之越變越弱,直到房間恢復原先的昏暗。

 

    碰的一聲,黑尾護住痛到失去意識的孤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真心疼呀,黑尾懊悔著,都是我的錯,不該一時自私答應他,明知研磨總是什麼看得比誰都透徹。輕輕撫過刻在孤爪胸口的印記,是我的名字,黑尾在不自覺中微微漾起了嘴角。

    兩人的名字彷彿彼此之間被一條不明顯的紅線牽住,解不開。

    『黑尾鐵朗,回來。』此時響起一道聲音,來自一個陌生的男子。

    終究還是時間到了。

    黑尾緊抱著孤爪,好想留下來,好想好想一直陪著你,如果…如果能一輩子記不起黑尾鐵朗是誰,該有多幸福,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孤爪家的孩子。

    對不起,我還是騙了你。

    騙你要一輩子陪著你。

    黑尾虔誠地低下頭,很輕很輕的吻了他的額頭,千言萬語都止在這一吻。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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