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thing Four〉

01. Something New

⠀⠀⠀ 「鹿鳴你太認真了，東西再找就行了。」一位金髮女子路過還亮著燈的繪畫教室，忍不住對還在尋找丟失畫筆的青年說道。

⠀⠀⠀聞言，他以一個溫婉的笑容表示無妨，又補上一句：「我不急著回家。」

⠀⠀⠀為躲避在日本因謠言被停職的風波，鹿鳴輾轉來到美國散心，同時落腳在紐奧良一處小鎮的繪畫教室擔任代課老師。幸運的是在這座人生地不熟的小鎮，還是有許多溫暖的人情令他煩悶的情緒被淡化不少。

 ⠀⠀⠀漫步在布置滿骷髏裝飾的街道，五彩繽紛的打燈與活潑的爵士樂讓即將來臨的萬聖節增添了一分獨有的熱情。在前往旅館的路上，隨著響亮的管樂聲漸行漸遠，那些原本沐浴在鮮活燈光下的骷髏霎時變得詭譎萬分，使鹿鳴不自覺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最後甚至逃逸似地跑進旅館的大廳。

⠀⠀⠀「萬聖節快樂，香取先生。」站在櫃檯的男子說道，順手地給他一塊造型像是薑餅人的餅乾。只見他黝黑的肌膚上遍布歲月的皺褶，深邃的黑瞳與相對亮白的貝齒在此時都顯得那灣笑容更加詭異。

⠀⠀⠀滾了滾喉結，鹿鳴緩緩接過老先生手中的包裝、勉強擠出一個淺笑：「萬聖節快樂。」

02. Something Old

⠀⠀⠀相較於時節過於輕快的音樂響徹街角的小酒館，襯托在鹿鳴面前排滿桌面的空酒杯，讓畫面滲出一陣諷刺的昏黃。不時因新訊息亮起的螢幕讓青年索性將手機關機，卻阻止不了稍早家人仗著關心的名義來勸說自己回國的鬱悶蔓延。

⠀⠀⠀忍不住搔了搔側頸的刺青，此時酒精將那隻花蝴蝶染上淺淺的溫度。透過裝飾在吧檯的鏡面反射，鹿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體溫的上升與臉頰的潮紅，不僅僅來自於威士忌的昇華。

⠀⠀⠀真會挑時間。青年以修長的指尖輕輕拉了幾下領口散熱，像隻美麗的鹿嫵媚地梳理毛髮。即便他無意招惹，在優雅身姿中若隱若現的性感依舊吸引來藏身於暗處的猛虎。

⠀⠀⠀

⠀⠀⠀那是一位身著白襯衫及藍領帶、身材十分壯碩的男子。他們對視了幾秒、雙雙舉起酒杯與對方敬酒，隨後以一彎禮貌性的笑容作為回禮。

⠀⠀⠀待鹿鳴將酒杯一飲而盡、試圖用醺氣蓋過芬芳的病徵時，那位男子已經來到了身邊。他熟絡地向酒保打了照面，順理成章地付清酒錢。

⠀⠀⠀只見鹿鳴在恍惚之餘一面道謝，一面翻找口袋中的零錢。「別客氣。」男子說道，寬大的掌心覆蓋上青年的手背，染上他攀升的體溫與香氣。

03. Something Blue

⠀⠀⠀那是一個漫長的萬聖夜，有著錯綜複雜的氣味。聞起來像酒精的醇厚、像性慾的濃烈，又帶了點徬徨之中曖昧的甜味。

⠀⠀⠀旅館內還聽得見不遠處的藍調將氣氛調味成紐奧良獨有的神祕，配著響徹空間的水聲，一切似乎都變成一場不近情理的夢。

⠀⠀⠀男人說他叫昆西，是一位軍人，來紐奧良是為了參加朋友的婚禮。除此之外，鹿鳴對如今在自己身上恣意妄為的男子一無所知。在幾杯黃湯下肚後的朦朧之間，他在半推半就下為昆西解下了襯衫與褲鍊。

⠀⠀⠀緊勾著對方結實的肩頸，鹿鳴聽得見理智喧囂著拒絕，病症的催化卻依舊讓他無法抗拒這股帶有疼痛的快意。或許這就是踰矩的滋味，危險的甜蜜總令人難以戒絕。

⠀⠀⠀「寶貝，好好看著我。」昆西低啞地道，情慾滿溢的吐息噴灑在青年的耳根及側頸，以一陣粗暴強勢的啃吻染紅蝶羽的紋身。

⠀⠀⠀被一夜情的對象以過於親暱的稱謂呼喚，鹿鳴總覺得諷刺又欣喜。即便心知肚明那句親熱的不切實際，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應對方的期待。略帶水光的黑瞳圓潤雪亮，似一隻楚楚可憐的小鹿，祈求著昆西的庇護與寵溺。

⠀⠀⠀而男子也在他勾人卻無害的眼神刺激下，在濕熱泥濘的下身脹大了幾分。他抽出炙熱的男根、將鹿鳴從身後壓制於床舖上，接著抓起一邊的領帶將後者纖細的手腕反綁在後。

⠀⠀⠀長驅直入的挺進將青年的自尊掠奪得蕩然無存，每一下抽送都肆虐地將他的身段往前推動，然後又被昆西拉回原位。黏膩的喘息早已沒有一開始的含蓄委婉，在舒適及疼痛的迫逼下化為坦然。

⠀⠀⠀此時鹿鳴的背脊被一個個紅痕齒印遍布，像一片開滿紅薔薇的雪地，潑灑昆西斑駁猙獰的疼愛。

⠀⠀⠀「哈啊……嗚！」擰緊濕透的床單，他顫抖著身軀在男子的手掌中宣洩出最後的矜持。那一瞬間，絞緊的後庭和著他身上沁人心脾的香氣，也一併推著昆西到達高峰。

04. Something Borrowed

⠀⠀⠀粗糙的指尖滑過鹿鳴白瓷般的臉蛋，昆西的舉止小心翼翼地恍如觸碰一件藝術品，與稍早的蠻橫絲毫不同、深怕自己的粗魯會刮傷了手中的脆弱。

⠀⠀⠀眼看距離萬聖節結束的午夜即將來臨，男子暗暗細數遠方教堂傳來的十二聲鐘響後，連忙看向鏡面的倒影。

⠀⠀⠀在確認自己的臉龐清晰地呈現在鏡中後，昆西不禁露出一彎稚氣的笑容。他彎下腰、誠懇而深沉地親吻過鹿鳴還殘留薄汗的雙唇：「謝謝。」他說道，隨即從西裝外套中拿出一支細長的水彩筆。

⠀⠀⠀沉默了須臾，男子又像想起什麼似地在他的耳邊輕聲補上一句：「晚安，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