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ently Morning
FUMITAG：還記得小時候／一起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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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曼這天醒得很早，早得令他不曉得還該不該把時間稱作清晨，畢竟他所熟知的清晨實際上得從五點開始算起。他先是睜開那雙猶在做夢的眼睛，隨即又緩緩閉了起來，漆黑再次將他團團包裹，蒙住他的雙眼，遮蔽他所有視線。
他以為自己夢到了媽媽，因為黑暗是羊水的觸感，醒來後的被窩變得像卵巢、襁褓。不對，不是的，他躺的確實是張床，是艾文和他共有的床。羅曼重重地汰換呼吸，幾乎下意識就要將手指塞回自己乾澀的唇間，因此他又捏緊指尖，側過頭便想去尋覓那人髮間的晴空萬里，好讓自己別再亂想。他伸手輕輕地觸碰仍在睡夢中的艾文，指腹壓在對方的枕頭上，再按住那縷縷長髮且向下滑動，一下接著一下，羅曼倒把動作放得很輕，生怕自己驚動到對方。他不想吵醒他。羅曼又悄悄加重了手裡的力道。可他也有點希望艾文能醒來。
沉沉夜色在他們周圍流淌，艾文睡在他身旁，眉頭微皺，眼皮蓋住綠寶石的光芒，進而讓羅曼見不到那雙漂亮的眼睛。想看看他，想他看看自己。天為什麼還沒亮。羅曼忍不住心想，卻被忽然翻身面向自己的艾文給嚇得收回了手，一動也不敢動。他沒醒，睡得依舊安穩，雙眼同樣緊緊閉著。羅曼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人的呼吸深深淺淺噴散於他的頸窩，同時吐納進了他的靈魂深處。那股氣息不像伊卡洛斯的羽毛那般，如果太接近陽光的話便會融化，它反倒像燒紅的鐵或岩層，像溫熱並鮮活的生命。他即是生命本身。
羅曼曾經做過一個夢。不過，說是曾經似乎顯得它過於久遠了，其實那並不是發生在多久以前的事。他一度活在一場夢裡，感覺自己跌落至一片很藍的海域中。海域似乎很大，似乎很小，也許大得不知時間與歲月，也許小得能看見掉落時所激起的漣漪。那片海給他的感覺很熟悉，好像小時候和艾文一同浸泡的泳池、浴缸以及溫泉裡頭的水。羅曼記得對方總喜歡將水潑到自己臉上，更記得他喜歡把臉整個沉進水底。而羅曼則喜歡看他幾乎和水融合在一起的頭髮，因為在波光粼粼間，艾文的髮梢看起來會跳舞，就踩踏在自己心臟上頭。
他又盯著艾文的睡臉看了許久，好似月光長足地注視多瑙河，直到夜幕離去，被調換，熹微日光自窗簾的縫隙悄悄進入他們的房內，且鍍上一層薄薄的暖意，在艾文沉睡的眉眼四散開來。微光鍾愛他，進入他的每一處，曬得他全身近乎透明，又變得更加柔軟、可愛。羅曼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可他卻突然覺得睏了，眼皮一下子變得很重。於是他把溫熱的手掌擱進艾文的指間，彷彿這麼做的話，他們便能在夢裡相見，然後醒來，眼前也還是彼此的身影。羅曼閉起眼睛，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再過一會，當自己睜開眼睛時，艾文會對著他笑，伸手拉起還在賴床的自己，嘴裡催著他趕快去洗漱，因為餐桌上還有一盤熱騰騰的早餐在等他。兩人的早晨就和以往一樣，平常、安和、溫情，但冰箱裡的蛋糕則是熱鬧的開始。他們握緊彼此的手，向蠟燭或者那一整個蛋糕許願，火光被兩人一同吹熄，緊接著艾文會把奶油抹在他臉上，再被自己還以一個雪白的鼻頭，直到一切都變得甜膩，他們才甘願停下，用沾滿奶油的手去握叉子，再一口接一口消滅他們新一歲的象徵，之後又回復成平時的生活。
沒過多久，羅曼便在清晨的鳥鳴聲中睡著了。在沉沉睡去前他還想著，他希望今年的生日禮物是艾文的一個吻，他只想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