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ep

Sheep

Abyss

  第二週,天氣很冷,窗景矇上了一層花白,接近窗沿處結出了剔透的霜,寶石似地反射晨光。


  來到亞斯德斯克後的日子一成不變,阿卡希雅也習慣了這種規律過份的生活。認份配合機關裡所要執行的各種事務,基本上沒有人會為難「商品」——這些珍貴的寶石們。


  而被手銬桎梏的他,也確實做不出反抗之舉,給不了任何人麻煩。


  司書們對待凡派爾的態度大致相同,比起應對一個人,更像是在與擁有自我的物品對話。


  今日拜訪他的司書也是如此。來的是張生面孔,他原以為來的會是上回的黑髮司書,不料推門入內的,卻是另一個人。


  他似乎得重新評估這兒工作分配的模式了。


  「任何色彩與樣式的底座似乎都能與你相襯呢……這樣很好。」


  替他量身的司書捲起尺,紀錄裁衣所需的資訊。語句雖是讚賞,卻也流露了隱晦的歧義。


  要讓他們在拍賣會上穿著的衣衫,竟是被稱為「底座」——用以承載、襯托寶石之華美的底座,真是個蘊滿惡意的詞彙。不是嗎?


  有些時候,阿卡希雅甚至分不清究竟誰才是真正足以被稱為「惡」的那類人。凡派爾飼養血奴、吸食人血,被稱為有罪,那麼這些將他們視作商品售賣、乃至於刻意以形容物體般的詞指點凡派爾的人,又有多少能自恃善的立場?


  他在心底暗自嗤笑。


  面上笑容依舊優雅謙和,阿卡希雅以閒談般的語氣開口,「確實如此,但我更常穿著深色調的服裝。若要訂製新衣,這或許是不錯的參考。」


  做出來的服飾和他以往在晚宴上穿著的,大抵不會有太大差異。彰顯氣質、襯托自身的衣裝,既然同是吸引他人目光的場合,那定然是相差無幾的。


  「深色嗎?我記著了。」司書呢喃。


  「也許搭上條羊毛圍巾什麼的……嗯,還得徵求你的所有者的想法才行。」


  所有者?


  目光飄移,不讓綠松石裡轉瞬即逝的輕鄙落入他人眼底。


  他可不是餵養血奴的凡派爾,但在這些司書的制度下,他與其他凡派爾同樣被劃給了那些曾經的血奴。


  即使他從未表露,依然不代表他不會為此感到不滿。他無力反抗,可貴族的自尊與自負在此時依然騷動著彰顯存在,卻無半分用處。


  屈就於人、被視作商品……要是被親族們知曉,興許又得落人口實。


  事到如今想這些似乎也是無用,若離不開這兒,那麼嘲諷與嗤笑也全都與他無關了。


  「那麼,我就等著最後的結果了。」


  果斷地簡短做結,充分表露了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又或者該說,從一開始就對此不感興趣。


  唯一該在乎的,只有如何脫離當前的處境。


  興許是察覺了阿卡希雅的深層情緒,已結束工作的司書也沒有同他繼續交談的意思,對他笑了笑後隨即離開牢籠,讓屋裡再度回歸獨身一人的寧靜。


  他決定繼續等待,繼續觀察。


  多瞭解這裡、這所機關多一些,不放過每個機會,愈發審慎地,尋覓掙開枷鎖的契機。


  在確知自己毫無辦法之前,都有轉圜餘地。


  而在阿卡希雅尚無法知悉之處,不安的浪潮已隱約祟動。亞斯德斯克並不如他所見那般平和,更不會安穩迎向盛會舉行那日。


  最終,他也會為逃離這裡而踏入暗流之中,成為其一,尋求出路。


  與某些司書和凡派爾一樣,成為欲將亞斯德斯克的會長拉下台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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