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ECIAL CASE】

【SPEECIAL CASE】

褐色醫療皮箱

【變裝、狂獵(Wild Hunt)、預言】

  瓦艾克特王國的秋季即將結束,在大雪和長夜降臨前人們最喜歡的就是抱著豐收的食糧痛痛快快狂歡幾日,旅行樂手大喝了一口葡萄酒,隨即手腕一轉曲子比之前更加熱鬧輕快,有些酒客搖晃著腳步伸手摟起一旁的仕女起舞,高聲笑鬧讓人頭腦發昏。

  「先生,您的麥酒。」店主匆匆放下巨大酒杯,綠眼的水手點頭便繼續咀嚼盤中的食物,彷彿與旅店內的其他人隔絕。

  依據老修女的情報她前往診治的地點應該就在這附近沒錯,他特別選了方圓百里最大的旅店也與附近教會打過招呼,但過了三天,依舊沒有任何一位施奈貝爾協會醫生前來求宿的訊息。

  他是不是應該繼續往北走?

  「嘿,老傢伙!明天一起去打頭鹿怎麼樣?」

  「不了,我——」

  「你別問啦,那膽小鬼因為森林邊那個瘋老太婆說的故事嚇得不敢出門呢!」

  「喔,不是吧老龐,你該不會還信那種嚇小孩的東西吧!」

  「你們別不信邪,那可是帶來瘟疫的幽靈——」

  黑髮青年喝了一口麥酒,狀似隨意地撥動盤裡的炒豆子但注意力全部聚集在一旁酒客的談話上。

  瘟疫。

  他想起去年找到她時失態的樣子——還真是忍不住為自己感到難為情——綠色的眼睛瞇起,轉而望向旅店窗外逐漸暗下的天色,明天還是走一趟好了。

  亞藍尼爾並不習慣走林道,甚至覺得與頭頂分割陽光的綠色相比,暴風雨中的甲板親切許多,還好與他同行的馬匹十分穩重,他小心拉著韁繩邊分出部份注意力到面前的地圖上,今晚大概需要在路邊紮營,明天中午應該可以到下一個村子。

  「今天先到這裡吧,我們、欸、聽話——」變故發生的時接近落日,他下馬正要往野獸足跡堆砌之徑外的空地移動,馬匹突然揚起前腳、發出抗議的嘶叫聲邊拖著他前行,困惑的青年用力抵抗、大聲呼喊希望與牠溝通,但對方奮力一甩、重重地踏下腳步在煙塵中消失。

  「喂!等一下!!回來!!!」狼狽的旅行者大聲喊著,他往前追了幾哩最後只能撐著膝蓋對著空氣咒罵。「天啊⋯⋯」

  實在是太慘了,他都為自己感到難過。

  不幸先生清點身上的東西,隨身的水袋還有水,背包裡有幾塊乾麵包、乳酪、火種,以及她送的砍刀,要整理出一塊臨時營地應該算足夠,但沒有了防水厚布夜晚的冷風可能讓自己陷入凍死或重病的危機。

  四周看起來更暗了,再這樣發牢騷下去更有可能走幾步就會摔死自己。這麼想著一陣冷風掠過腳邊,無名之地突然安靜的令人無措,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小腿一路延伸到頭頂,他忍不住抖了一下,接著感覺越來越強烈——不,那是腳下的土地在顫抖,與他們相遇時候有些相似,可怕的惡犬屠殺城市的大街小巷,所到之處猩紅遍佈。

  某種本能在身體深處叫囂,要快點離開,快走、快點走!

  他抬起頭,接著用力倒吸一口氣。

  原本空曠的主要道路突然聚滿了「人」,有著狀似野獸頭部與人類身軀,祂們身上發著奇異的光,腳步如同在舞蹈,不時有幾個騎著大型異形的人型會快速奔過,並用聽不懂的語言互相吆喝,漆黑的遠方也出現點點火光、並響起回應,如湍急的河水從四面八方往他所在之地匯集。

  開始被隊伍推擠移動,他踉蹌幾步、在要往前摔倒前一隻手急忙抓住他的手臂,轉頭的瞬間黑色渡鴉猛得撞進視野裡。

  「您還——」他聽見她急促吸了一口氣,很快在他發出第一個字母前用力摀住他的嘴。「你怎會在這裡?快戴上!」

  她快速翻找手提醫療箱、一個黑色的鳥面具被粗魯地套到他頭上,她的手像是一把鉗子掐著他的手臂,穩住他的同時也避免兩人被人潮沖散。好不容易將面具扶正,正想開口詢問就見金髮的醫者搖搖頭,拉著他跟上詭異的隊伍。

  迷茫的異鄉人看著久未見面的故人,雖然四周昏暗,但透過鏡片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似乎很焦慮,不時與他對上眼,手臂上的力道似乎變重。這樣的重逢到底該怎麼形容呢?還未想到更好的詞句,忽然他往前撞上前面的人。

  「喔!」那個人轉身,祂有著似人似狐的面孔、身穿獵戶皮裝、手上拿著一把長刀,當他正用力壓下喊叫得出衝動前,他的同伴先一步開了口。

  「非常抱歉。」黑袍醫生用手壓著他一起彎腰行了個正式的禮。「實在太壅擠了,請原諒我們。」

  「沒事沒事,不用在意。」獵人晃晃手上的長刀說。「今年的行獵確實比以往熱鬧,我看多了很多新人,您們也是吧?」

  「不好意思,我沒有概念,我們不是參加行獵的,只是剛好這是條可以通往目的地的道路。」

  「喔,我明白了,您們要去哪裡呢?」

  「這無法與人說明,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那我敬祝您們旅途愉快。」

  「謝謝您,失陪了。」她又領著他鞠了一次躬,趁著狐狸獵人與其他人交談,快速拉著他往前走,壓低的嗓音又再次打斷了他的問題。「在我說可以前都別說話,也別張望,注意腳下。」

  頭綴金羽的渡鴉帶著他安靜地前進,她的體溫始終靠在他的左側,只有在某些嬌小異形穿過他們腿間時才會暫時離開,他的視線沿著她的手指、手臂、肩膀,直至那雙警戒著的灰藍色。

  即使還未搞懂眼前的狀況,但隱約覺得自己又被她救了一次。

  狩獵隊伍保持熱絡的氣氛,不明語言的輕快歌曲此起彼落,有時會突然聽見某處出現號角的聲響,祂們會馬上拿起武器飛奔而去,有著漂亮鹿角的雄鹿、壯碩的野豬、肥滿的雉雞逐漸出現在狂歡者們的肩頭。

  「繼續往前走,不要停,別回頭。」他不清楚到底走了多遠,當感覺腰側被推了推,唯一道路的前方出現發著微微光亮的空地,兩人就這樣脫離繼續深入黑夜的隊伍,直到他們看見明亮的火光。

  「我們出來了。」N拿下面具,她在抹掉臉上的薄汗,然後用有些複雜的表情看著他。

  船醫看著早上才告別的旅店門牌,還有站在一旁本應該帶著他的行李一起消失的馬匹,一臉茫然。

  「精靈的隊伍?」亞藍尼爾挑起眉,房間角落的屏風後傳來擰乾毛巾的聲音,N掛好濕毛巾接著走到床邊坐下。

  「嗯,大概吧。」她輕哼了一聲。

  「妳認真的嗎?」

  「如果你想,當然也可以說:『因為路邊藥草的毒性,所以我們產生幻覺。』⋯⋯海上應該也有這種故事吧?起霧的礁石上看見美麗女妖之類的。」她用一種微妙的語氣說,似乎連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你為什麼會在那裡?」

  「我來找妳。」青年將她拉近、額頭與她相靠,他感覺到對方的手指撫過自己的髮間。「你想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那裡嗎?」

  「⋯⋯因為通常跟著祂們走比較省時間,你要跟教會告發我嗎?」

  「在我要回安索格前你都讓我跟著,我就什麼都不說。」

  「好。」

  遠方樹林的歌謠依舊在延綿,直至滿月落到黑色的山脈之後,才於晨曦裡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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