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SATOMI─ 05

雖然要成田狂兒不要隔天立刻就來，但實際上他也希望能盡早確認。醫院的網頁上寫一般從發病到最後階段大概是三個月左右，剩下的時間並不多，他沒有把握新年前後的兩人有沒有辦法空出時間來見面。況且，如果真的得做手術，他也要在回家前做完，所以還需要計算術後康復與休養的日子。

這樣一算，時間是真的不多了。他的症狀到目前還不算有太多變化，頂多就是花瓣的數量略微增加，而且一想到手術就容易伴隨咳嗽症狀。

後來他也去查了現在已經可以堆成一小座山丘的花瓣究竟是什麼品種，拍下照片後用了以圖搜尋的功能，結果告訴他是鬱金香。順手查了粉色鬱金香花語，頁面上寫著「愛的萌芽」。

幾乎可以算是代表初戀的花朵，過於貼切的連結讓他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他曾以為自己可能會在高中或大學談幾場戀愛，可能會分手或結婚，總之最終會步入家庭，並且一切都是平穩無波的狀態。

但也不是沒有疊合的地方，只是他是在高中時期開始了一場後知後覺的單戀，並因此在大學時患上嚴重的話可能致死的病症。MANA那句「特別喜歡到無法忍耐」的話也常常盤據腦海，提醒著他對成田狂兒的強烈情感。

最終還是覺得想在十一月結束前見上一面。他不要拖到冬天了，在飄著雪的寒冷季節失戀太殘酷了，趕在秋季最後一點尾巴溜走前，他要做個了結。

重新點開那個有著漆黑頭像的對話框，他問說這個月有什麼時間方便見面嗎？想想又補上了「這星期除外」。

另一邊已讀的速度仍是快到驚人。成田狂兒問說那下個星期五怎麼樣，他整個假日都有事要待在東京。

下星期五也十分接近月底了，他回說好。狂兒說地點決定好了再傳地址過去，還不忘說自己會記得帶551肉包跟瑞可爺爺的蛋糕來。

仍是沒有多餘對話的結束了交談，他盯著手機螢幕發呆。剛才答應太快，現在想想，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樣的吃飯地點適合自己想做的事情。準確一點說，他根本不想在公共場合告白，也不想在公共場合聽到回答──無論答案會是什麼。

或許是因為這麼想的緣故，不知道該算幸還是不幸，星期三起床時，他被床邊數量增加許多的粉色鬱金香花瓣嚇了一跳。如果咳嗽的話，吐出的花瓣也很難是掌心能夠遮住的量了。

是反映出了他的緊張與恐懼嗎？雖然成田狂兒的回答讓他感覺看到一絲希望，但隨著見面的日子接近，又忍不住在心中胡思亂想，甚至覺得二十顆包子好像也不是什麼太誇張的要求，早知道就應該要求四十顆云云。

他知道這些煩惱都沒有意義，因為答案即將迎來揭曉的一刻，只是無法抑止的不安感促成了症狀加劇的速度。

終究，他只想聽到一種答案。

傳了訊息過去，他表面上以「後來想想覺得肉包這類的食物好像不太適合帶進餐廳、很多考慮的選項也禁帶外食，如果方便的話，狂兒能直接來我的住處嗎？午餐的部分我會準備，地址稍晚再傳到這裡。」取代了實際情況。成田狂兒跟他想的一樣答應了，還附加聰實考慮真周到與貓咪誇讚貼圖，他無視了那些，又輸入一些話。

他說，那天也會給狂兒之前說好的禮物，然後在給禮物之前有話要說。

成田狂兒沒有這麼快的回訊息了，但通知音再次響起時同樣是一個「好」。就只有一個好，沒有其他話、沒有表情符號與貼圖。

對話又這樣結束了。他起身整理一地的花瓣，把棉被摺好放回壁櫥裡，下午得去上課，然後晚上有大夜班。他把班表上一些日期都換成大夜班了，那個時段通常沒什麼客人，最常出現的就是漫畫家與助手。大部分時間都沒事做，突然不小心有無法控制的咳嗽也能躲進廁所。

當下班後回來補眠，一覺醒來星期四就會過完大半，然後再隔天，成田狂兒就會從大阪來到東京，帶著二十顆包子與兩塊蛋糕。自己則會問出那句埋藏得比意識到時還久的話，並視情況決定是否交出「禮物」給對方。

鐵罐變得非常重，已經是單手拿起來會有點顫抖的程度，正字記號畫滿便條紙的兩面，上面的每一筆、鐵罐裡的每一枚印幣，都是他曾經一點一點要與這段感情告別的決心。現在鐵罐的最終目的沒有改變，但隨著感情有了名字，比起決心，倒更像一份哀傷的送別禮。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必須要──

回過神來，他狠狠打斷自己的思緒。如果陷入這種危險的情緒狀態，那今天一整天都別想逃過大量花瓣的命運。

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思考任何相關的事情，他從書架上抽取下午上課的課本，改想著進教室前要買哪一種口味的麵包當午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