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ellia simplex
𝙋𝙚𝙩𝙧𝙞𝙘𝙝𝙤𝙧植物學(botany),名詞
關於那些能吃與不能吃的蔬菜的科學。多半研究那些設計粗糙、顏色惱人並且臭味撲鼻的花朵。
和盧芋曦說起植物,是簡竽鳴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
這也沒辦法,畢竟簡竽鳴是個熱心且溫暖的人,他沒辦法接受他的新室友是文盲且一直是文盲——更何況盧芋曦當年可是學霸啊!淪落到現在這樣也太慘了吧,雖然說是「憐憫」多多少少有點不太禮貌,但簡竽鳴真的有一點點同情盧芋曦。
「至少要把名字學會吧!」
以讓盧芋曦記得自己的名字為目標,簡竽鳴寫了三個大字在紙上,抓著半喪屍半人的室友開始教學,「盧……芋……曦,這是你的名字,知道嗎?」
後來在簡竽鳴捨身餵食以及勤勤懇懇地教學之下,盧芋曦終於恢復了一點點智力和思考,至少稱呼從恩人變成鳴哥,偶爾也可以聊聊天,也不知道話題從哪裡開始歪了,總之簡竽鳴說起自己很喜歡植物,尤其喜歡紫花盧莉草,盧芋曦看著他,明明長相因為喪屍化的關係看起來又兇又可怕,但可能是養小孩養久了,簡竽鳴看他只覺得呆呆的。
呆呆的盧芋曦就這麼開口了:「我。」
「哈?」
盧芋曦翻來翻去,翻出早期簡竽鳴教學時寫下的三個大字,指著後面兩個字:「芋頭,紫色……早上開的,花。」
「紫花盧莉草。」
盧芋曦指著自己的名字,然後指著自己,最終得出了荒謬的結論:「鳴哥喜歡我。」
「不是哥們,四捨五入不是這麼用的。」簡竽鳴先糾正盧芋曦偏到太平洋的結論,然後才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名字,這麼一看好像確實,紫花盧莉草是常在清晨開的花,顧名思義也是紫色的,這是怎樣的一種因緣巧合……
盧芋曦沒再說話,但他嘴角揚起明顯的弧度,沒過多久又扯平了嘴角。笑容對一個喪屍來說太累了,雖然他不是完全的喪屍,可還是累,除非特別開心,否則他幾乎不笑。
「那你知道紫花盧莉草嗎?」
盧芋曦搖頭,他現在的腦容量只能裝得下瑣碎的自己,剩下絕大部分都是留給簡竽鳴的位置。
「紫花盧莉草……花語是希望、理想、和平、穩定……總之就是現在沒有的東西。」簡竽鳴說,他的吐嘈總是能直擊要害,不過現在的盧芋曦聽不太懂就是了。
「它是一種只能開一天的花,清晨開完,黃昏就凋落了,儘管如此,整個花群的花期很長,四月到十月,夏天的時候更是盛大,將近半年的花,不過現在大部分的動植物都變異了,單純的紫花盧莉草也不再常見就是了。」簡竽鳴又補充一句:「而且它能吃,所以現在應該更少見了。」
甚麼植物啊花啊草啊希望啊和平啊,在末世裡都是稀缺物資了。
雖然這麼說。
簡竽鳴伸出手,揉了揉盧芋曦的白髮,摸起來的手感不太好,不曉得是因為喪屍化還是營養不良……喪屍也會營養不良嗎?反正髮質不算太好,他看著盧芋曦說:「但是這個名字很好,花很好,像個紫花盧莉草一樣地活下去吧。」
盧芋曦的臉上有著縫痕,一塊壞死的黑色皮膚,研究所嘗試過植入人工皮膚,但不曉得是甚麼原理,那塊縫痕內的皮膚最終總是會變回將近黑的深色。一開始看起來還覺得可怖,現在習慣了,再怎麼凶神惡煞的外表也掩蓋不了內在只是一個小學……撐死了也就一個國中生的事實。
「不對,你這樣算是活著嗎?」
簡竽鳴也不太確定,但盧芋曦抬起頭,看著他——
那一瞬間,簡竽鳴忽然覺得盧芋曦不再只是一個小孩,他的目光有片刻的深沉,夾雜著黏膩又濃重的什麼東西,右眼是混濁的白色,左眼是鮮艷的紅——他以前長這樣嗎?應該不長這樣,簡竽鳴國中和盧芋曦不算熟悉,但常常看到他上台領獎,那時候的記憶太過久遠,現在想起來也籠罩著一層模糊的霧氣。
但現在,現在盧芋曦看著他,比起喪屍或者人類更像是野獸,像是想把他撕扯吞入腹中一樣。
不過僅僅只有那麼一瞬間,簡竽鳴眨了眨眼睛,盧芋曦看著他的目光又變得無害又親近,像不問世事的小孩一樣。
「活著的。」
「你在,就活著的。」
盧芋曦真的懂自己在說什麼嗎?簡竽鳴想,他停在盧芋曦頭上的手又摸了摸,往前遮住了他看上來的視線。
不管了,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