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導 - 不起眼老鼠的某個午後

托樂梅是在5歲那年被領養的，在此之前的記憶全然的一片空白。

和故事裡描述的「養母」不同，尼雅雖不是苛刻會虐待孩子的惡毒母親，和托樂梅之間也絕對稱不上溫馨。若要托樂梅用一句話來定義她們之間的關係，托樂梅更傾向「同住的陌生人」。

這樣不上不下的同住關係僅僅維持了2年。在接受某個商人群體的提議，成為他們的共同情婦後，尼雅回到公寓的次數便變得屈指可數，漸漸的托樂梅甚至不太能明確地想起尼雅的長相和聲音。

職業情婦，說難聽點就是包月制的妓女，而在中產邊緣搖搖欲墜的客人們能供給她的不過是最基礎的體面。即使有額外收支也輪不到托樂梅。尼雅對她最大的仁慈大概是留給她一處遮風避雨的地方。而與永遠記得清繳的房租相反，水、煤氣和食物總是會被她遺忘，像是有意無意地利用短缺的資源折磨她。

托樂梅始終不明白尼雅究竟怎麼看待自己，她的憎惡無庸置疑，卻是她將沒有記憶的自己帶回撫養，也是她在高燒的隆冬夜抱著她挨家挨戶的敲門求救，出賣自己的身體將她救活。

因此托樂梅無法討厭她，卻也無可避免地困惑。

——既然妳討厭我，為何又要將我養大？

抱著肉舖女士送她的即期牛肉趕回家時，托樂梅在在路口碰見了打扮俗艷的尼雅挽著男人步入某個餐廳的場景，雖然只是不到一秒的時間，她看見尼雅和自己對上了視線，但很快又事不關己地撇開了頭。於是這個被她遺忘許久的疑問又再次浮上腦海。

或許她其實是尼雅並不光彩的私生子？又或者是她的親屬留下的燙手山芋？

托樂梅腦中不著邊際地想，因為想得太過入迷，她疏忽地忘了無數次被告知的勸誡。

『路過階梯時跑快點，不要被追逐的影子抓住。』

當她想起這條勸誡時為時已晚，破舊的靴子不偏不倚地踩在了細長的陰影之上，當長著滿口爛牙的男人們用三條死老鼠強制換走她懷中的一磅牛肉後，托樂梅明白了這條告誡真正的意思。而這只是個開始。

命運中的不幸似乎總喜歡接二連三的成群來訪，當她登上四樓，看見散發臭味的門廊時，她也同時明白了另一條告誡的意義：

『生存在荒蕪的平原，突出即是原罪。』

當她看見老查特的屍體時，這句曾經從死去老人口中說出的告誡不期然地浮現腦中。

那位自稱哲學家，總是尖酸刻薄地面露凶光，被遺棄在貝納斯公寓破舊小套房的老人，如同一條破碎零亂的抹布被隨意地扔在了套房與門廊的交界處，死在了新年之前的大雪日。

老查特為了維持體面而細心保存的毛昵外套不翼而飛，腳上保存完好的皮鞋自然也沒有倖存。托樂梅推開了他的套房大門，裡頭曾經擺放整齊的物品被翻攪得一團混亂，被珍惜保存的書籍們像無用的廢紙飛散在房間各處。

托樂梅還來不及為這突然發生的事故產生什麼感想，便先注意到老查特房間裡總是嘈雜得令她頭疼的噪音消失了，於是她下意識地抬頭——

——老人再三告誡過絕對不可以觸碰的音樂盒果然也已經不翼而飛。

幾乎是在同時，托樂梅心中就有了一些不妙的預感。

某種她無法控制的災難或許即將發生在這座活死人的墳場。

TBC.